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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存山不會哭。
但是擠完痘痘,也不理雲程了。
一個人默默起身走開,坐到了小書桌邊,背影落寞。
雲程小小心虛了一下子,低頭看,有兩張稿紙被葉存山壓破了,又狠狠心不理他。
“你好好學習,學完早點休息”
葉存山耳朵動動,翻翻計劃本,眼神逐漸變得呆滯。
為什麼天黑了還有這麼多書沒背
讀書這事,在葉存山心裡是很重要的,他當即收了心,挑揀著計劃本裡的內容來。
寫作經題,杜先生跟戴舉人列出來的小題,他每天要練習兩到三篇,他現階段主要是要練整篇的八股文。
有空閒時,會在破題上多下功夫,鍛煉抓核心的能力。
今天照常,小題抓了五道出來練破題,從破題裡,再抓兩個他滿意的,繼續往下寫文章。
中途休息換腦子,會去翻翻書。
葉存山醉酒時,就是腦子直,說話木,精神還是清醒,算著今晚全部弄完沒可能,就有挑選。
翻書是保持每天量,擴展眼界,看見好的地方摘錄背誦。
其他需要背的,則是挑選自己才背不久,沒完全流暢到隨便挑一句就能接出上下文的文章來。
翻書摘錄今天不弄,背書一篇,再破題五道,今日學習就結束。計劃本上還有一排目錄沒打勾。
看日子,還有幾天空閒,能補。
他回頭看,雲程睡得可香。
葉存山想,還是把雲程送彆人家待幾天,不然這書怎麼背。
隔天早上起來,他又想,自家夫郎送到彆人家算什麼。
雲程說得對,他定力不好,不能怪彆人。
所以他要雲程跟他坐一塊兒,他要鍛煉鍛煉定力。
雲程才不跟他坐一塊兒。
“你不講理得很,把持得住,就算你定力好,把持不住,算我勾引你,哪有這等好事我今天去找堂嫂,你自己背書吧”
實際也是怕影響葉存山讀書。
這人先前決定科舉,都沒想說親。
不管兩人現在感情如何,當初確實是雲程自己先找上門的。
總不能在明顯發現葉存山受影響的時候,還不分輕重的賴他身邊膩歪吧,那也太不懂事了。
到劉雲家裡時正好,她剛拿了紙錢準備給雲程送去,“跟去年一樣,給你家裡的有兩份,你抽空疊元寶,一份拿去祭拜你爹娘,一份清明祭祖用。”
這是雲程第二次參加祭祖,原本背誦過的流程在除夕祭祖當天逐一對上,印象還深刻著。
他沒了緊張感,就在劉雲家,跟她一起疊元寶,趙氏給他拿了竹簍裝。
家裡情況好轉後,劉雲也變得開朗了許多,嬋姐都會出去玩,有小夥伴了。
她跟雲程說“我待會兒就要去造紙作坊了,他們在打漿,我們按照你留下的法子試過好多回比例,前頭已經有不同質量的紙出來了”
“那薑老爺不是故意膈應咱們,往鋪子裡送好紙嗎大哥順便捎帶回來了,我們比對過,紙質已經相差不遠,今天要是成了,紙質能比他家還好。”
雲程眼睛一亮,“這麼快”
他的方法是宣紙的製作方式,宣紙要更為複雜一些,前頭的原料就要分為草料和皮料,弄好後要按比例混合,裡頭還要加一種植物漿液進去。
植物漿液在雲程的了解裡,是獼猴桃藤汁。
跟之前的山薑子一樣,跨越時空時代以後,名稱不確定,當地也沒找到。
後來是根據特性,摘了山間現有的各類藤蔓回來分盆嘗試,才最終確定紙藥。
效果沒雲程描述得那麼好,不過原料的選擇上,本身也是現有的樹皮跟稻草,沒有特地選雲程記得的草木。
這裡偏差,就造不出後世所見的宣紙,在當前時代也夠用了。
劉雲邀請他,“你要麼待會兒跟我一起去看看”
雲程想去,這還是他的法子呢。
打漿這一步,經過多次的比例配製,工匠們都熟。
葉旺祖怕出岔子,還要人做了帶刻度的盆、尺,紙漿加進去,能二次對比。
打漿結束,還不到午飯時間,雲程放下紙錢,把竹簍蓋子蓋上,跟劉雲一起去造紙作坊。
河邊的造紙作坊才開始蓋,現在去的是老作坊,在村子中心。
葉根是想把新造紙作坊也蓋在村子中心,畢竟是他們族裡以後要代代相傳的手藝。
後來也是取水頻繁,灶火不斷,怕在民房聚集的地方出事,中心也劃不出另一片地來蓋新作坊,才按照最開始的計劃,在河邊劃了地。
雲程過來時,葉根也在。
從他這裡,雲程知道的消息就更加詳細。
首先就是紙藥用到的藤汁,目前確定下來效果不錯的有四種。
皮料草料從一比九,到九比一,都要嘗試,四種藤汁也要一一去對比,中間所耗精力,葉根都不想再說。
隻問雲程“族裡拿一半,也沒白拿吧”
是說的作坊分紅的事。
夫夫倆跟族裡是五五分,他們技術,族裡出人力物力,也在這口頭轉述的技術上,一次次嘗試。
雲程懂他意思,“族裡人辛苦,我跟存山知道的。”
他們不會說這麼一個手藝給出來,就要當人衣食父母。
也不會等好紙造出來,營業額上去,看到利潤後不滿分紅。
葉根就提這麼一嘴,得了話,就轉移話題,“存山今天沒下來”
雲程老實說“他在看書,今年也要下場考了。”
若不是自己還有事情纏身,葉存山也不至於這時候還分心做彆的。
紙漿配好一盆後,劉雲就拿了抄紙竹簾過去。
試驗階段,盆跟竹簾都小,紙漿卻是要一起打出來,免得來回耗費人力工時。
她手穩,已經能根據紙漿多少,控製紙張厚薄度了,抄出幾種不同厚度的紙,貼上臨時搭的磚牆上後,那頭立刻有人生火烤紙。
磚牆是窄巷的半成品,巷子兩麵牆,它隻有一麵,火源不能完美利用,此時也方便。
就是有磚牆的存在,試驗起來才快。
等成品出來,葉根帶雲程一起過去看。
紙張上依然有原料的紋理,會有絲絲草木纖維在上頭,摸起來平坦,質地要比之前的低價紙細密,也少了硬質的脆,多了幾分綿軟。
雲程還分心想,若昨晚他用的是這種紙,葉存山往稿件上壓時,稿子不至於因為太脆,多碾幾下,就有裂紋,被壓破。
他問“這紙跟之前嘗試的紙,哪種更好”
邊上有人準備了筆墨,也有炭筆。
葉旺祖提筆寫了“靜河”二字,一字快,一字慢。
看看墨跡暈開程度,葉旺祖說“這次要好,之前落筆後,墨就暈開一團,字都沒法看,隻能用炭筆寫。”
他專門準備了木箱,裡頭每一次成紙,都有保存。
用炭筆寫上了日期、比例的紙一張,空白紙數張、毛筆寫字的紙一張。要對比就很方便。
紙質先不提,隻看暈墨程度,就能篩選掉一批。
綜合對比後,是按照這次成紙的比例來做。
他們已經有經驗,確定後,也沒急著把所有的紙漿都配比混合,而是換了大木盆繼續來。
葉旺祖說“少說要做五六次,造出上百張紙出來,看看劣紙占幾成,繼續調整才能批量做。”
村裡熱火朝天造新紙時,葉虎又去靜河紙鋪送了一次貨。
大家都忙,送貨也抽不出很多人,這次送清明節用的紙錢,是他一個人來。
一直到清明節前,他都要連著去蔚縣送貨。
葉糧反饋的消息是說,“碼頭商人聽說我家有紙錢賣,打聽了價格,把鋪子裡的存貨買完了,說要去附近縣城賣。”
附近有好幾個窮破縣城,都沒紙錢這東西。
還好之前村裡隻有低價紙跟紙錢兩樣紙能賣,低價紙能日常賣,買的人隻有書生們,和定期合作的書齋。
紙錢看似一年就掃墓祭祖時需要,卻是百姓們都能買的,所以作坊裡平時沒鬆懈,紙錢做了很多。
葉根還很想得開,賣不完,他們自己孝敬祖宗。
送貨第二天,葉虎帶回來了不好的消息。
薑家紙鋪也有了紙錢賣,比他們家要便宜五文錢。
葉虎問要不要收拾他家,“總這樣膈應誰呢”
葉根說“你管他家做什麼那地段,有幾家人,他家作坊可沒有咱們村裡大,人手也不如咱們多,做紙錢的時間也不如咱,讓他賣去。”
還能吃下整個縣城的生意不成
沒看那蜂窩煤的方子公布出來,南邊煤鋪子也沒倒閉麼。
如此一來,葉虎就又拉了一車紙錢去縣裡。
這次去,縣裡有熱鬨。
陸瑛南下尋人的船隻回來了,帶回了杜家書齋的夥計。
因陸瑛這少爺黑著張臉,心情極差,小夥計們也個個垂眸沉默,直到回書齋,都大氣不敢喘,怕觸了黴頭,惹禍上身。
餘掌櫃被他們這哭喪臉嚇得不輕,扶著櫃台腿腳發軟,強做鎮定問“怎麼書賣不動”
夥計們齊齊搖頭。
餘掌櫃如遭雷擊,“一本沒賣出去”
餘夥計一聽,跟他爹一起腿軟。
怎麼會呢。
外出的小夥計們趕緊說了真話,“不是不是,書都賣完了,蔚縣商人看咱們在,就直接去下個縣城,沒跟咱們爭,我們在當地也請了匠人,晝夜趕工,直到回來前,咱們都在印刷賣書呢,賣得可好了。”
餘掌櫃拍桌,“賣得好你們哭喪著臉做什麼晦氣”
夥計們臉色更苦了,“陸少爺事情不順,一路都發脾氣呢”
當下也把事情都交待了一遍。
原本他們看銷量好,琢磨著不跟陸瑛的船一起回來,他們在外地多留一陣,到時再跟其他相熟商人的船回蔚縣。
但不知陸瑛在外頭受了什麼氣,要他們立刻走,“回頭你們被人賣了,杜家還來找我要人”
這話重,他們哪敢吭聲。
餘掌櫃拿不定主意,去找杜知秋商量。
杜知秋還沒派人去縣衙找叔叔打聽呢,陸瑛火急火燎要走,要回京都。
他手裡備了禮,自然要跟著送出去,匆匆趕到碼頭時,正好聽見陸瑛說“一群刁民,等我帶人回來全抓了”
杜知秋
什麼級彆的刁民,能讓這少爺去京都要人
但他肯定是不敢過去了。
還是杜禹看見他,朝他招手。
他這才過去,拿了四冊書出來。
“一本是先前那匿名人士送的畫冊,書齋裡發現了一副反詐騙宣傳畫,我臨摹了,夾在書頁裡,勞煩陸公子帶給程公子,也看個樂嗬。”
“另外一本是贅婿第四冊,是裝訂了美人圖的書。”
書各兩本,陸瑛跟程文瑞一人一份。
陸瑛現在沒心情看雜書,叫人收好,道謝後就匆匆上船走了。
杜知秋再打聽,杜禹不說,“不該你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