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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存山今天報到第一天,跟杜知春一起辦理了走讀手續。
府學要比蔚縣書院嚴格很多,各項規矩後頭都加了“違者痛決”四字。
走路不能急,說話不能大聲,衣冠整齊是基礎,上廁所要領出恭入敬牌,文章要考背誦知大義,每月也有任務量。
在府學吃午飯,都有相應規矩,從這裡開始,就要明禮。
若不辦這道手續,內舍點名時他們不在,得天天挨打。
葉存山對此適應還不錯,他最初從山野坐進學堂,比這可難受多了。
就是穿得太差,果真會被人暗諷擠兌。
杜知春都覺得離譜,他課間問葉存山,“你說我是不是比他們有眼色多了”
葉存山問他,“你知道他們暗諷擠兌我做什麼嗎”
杜知春哪裡知道,他甚至不想說是有優越感。
葉存山說“寒門學子自尊心強,一次兩次能忍,天天耳邊嘰嘰咕咕遲早要有矛盾。他們議論犯規嗎挨揍了活該嗎但被罰的是誰”
人家不犯規,挨揍了活該,但被罰的隻有動手的人。
杜知春“你好陰險啊。”
葉存山就看他。
杜知春“他們好陰險啊。”
他倆是今年入學的新生,府學有名額,一年就那麼多,兩人位列一二名,又是蔚縣這個窮地方出來的。
蔚縣紙價高得嚇人,同樣培養書生,成本要比彆地高好幾倍,所以讀出來的人很少。
有人消息靈,知道蔚縣縣老爺跟杜知春一個姓氏,也故意在他耳朵邊陰陽怪氣過。
參加科舉的人都知道,當期考生裡有親戚、友人、學生等等,考官都要規避。
更何況院試是在府城考,一個縣令還沒這麼大權力能左右提學大人。
但這麼陰陽怪氣膈應人,計較了人家還說你小氣。
得虧杜知春心大,還笑眯眯跟人聊上了,“是啊,蔚縣縣令是我親叔叔,京都禮部尚書是我族叔。”
挑釁他的人沒達成目地,還被炫了一臉。
今天第一天上學,從結果來看,是杜知春的反擊更有力。
他頗為得意,“葉兄,你還得多多努力啊。”
葉存山合上書本。
上學第一天,從友好攀比開始。
等到出了府學,他有夫郎跟弟弟來接,杜知春隻有小書童。
杜知春當場就要跑,府學範圍內不能跑,葉存山腿長,快步追上,“杜兄心疼嫂子,我懂的,哪像我,上個學,都要夫郎來接。”
杜知春理都不理他,匆匆給雲程跟小存銀打個招呼,就往家裡趕。
存銀說他這樣子看著像是尿急,然後叭叭叭給葉存山說他跟雲程今天遇見了一個奇怪男人。
“他還冒充陸公子,一直盯著大嫂看還說中午要來咱家蹭飯”
雲程糾正“是來談事。”
跟陸瑛分開後,雲程心裡也有了點猜想。
他之前往程家想過,因為娘親名字對不上,所以就當是自己多想了。
但蔚縣那麼小,一連來兩位京都的公子,都是為了找同一個人的線索,他多注意些也是正常。
雲程能確認陸瑛沒見過他,但早上碰見時,陸瑛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讓雲程心裡忐忑。
路上不好說,好在葉存山跟他有默契。
他們找手鐲時,雲仁義十幾天都沒有找到樣式,這之前隻有陸瑛把樣式圖冊拿走過。
當時葉存山還想著是不是陸瑛把樣式圖撕下了,後來在珍藏本找到,他便沒提,怕雲程失望。
眼下他沒多說什麼,捏捏雲程掌心,跟他說“我知道了,先回家。”
哥嫂都這表情,讓存銀好奇極了。
“難道那人真的是陸公子”
那他剛才還懟人了,不會被人罰吧
話本裡的大少爺們可都記仇得很
葉存山回想了下陸瑛在蔚縣的行為,沒哪裡出格,要存銀安心,“回家看吧。”
午休時間就那麼點。
杜知春回家見到陸瑛,就被交待了差事,匆匆把他送到葉存山家,做了個見證,這人就是真陸瑛。
話說得好笑,卻沒一個人笑。
杜知春看他家裡還沒生火做飯,就出去買了幾樣小菜過來。
米飯沒有,是包子饅頭跟燒餅當主食,留下就回家。
院門關上後,陸瑛不跟人墨跡,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們前陣子是不是在南北首飾鋪打過一個獸頭鐲”
又看向葉存山“你去年十一月份來府城首飾鋪詢問過玉器修複,玉飾是玉佩跟鐲子。”
話到這裡,他來的目的也很明確了。
葉存山看雲程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開口的樣子,就代他跟人溝通,“玉佩手鐲我拿到府城首飾鋪問過,南北首飾鋪那邊也在打一個獸頭鐲,你來問這個,是有什麼事”
這還能有什麼事
陸瑛就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些,“這些首飾都是我姑姑失蹤前佩戴的,給府城首飾鋪留了樣圖,你當時過去問能不能修複,時間太久,師傅沒立刻想起來,後來想起來,你都不在府城了。”
葉存山身材高大,麵黑顯凶,沒穿書生長袍,說話也不文氣。當時問他是不是在哪家做長工,他沒否認,再問,他還說是給雲家做工。
陸瑛深吸一口氣,咕嚕嚕灌了口茶。
這雲家,自然就是雲程家了。
膩歪。
少膩歪一點,這事兒哪至於這麼麻煩
他都不用去石澤縣白受氣了。
雲程發出疑慮的聲音,“可是我娘親叫程水娘,小名應該是帶錦字的”
就這兩樣都沒對起來,他們才沒敢認。
陸瑛問是什麼錦,“我倒是認識一個名字帶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說這個字。”
雲程說“錦繡的錦。”
陸瑛垂眸,“哦,一個討厭的長輩。”
雲程聽說是長輩,便噤聲。
然後又想起來,這長輩應該跟他娘親同輩,十幾年前也就是個小丫頭,能在手帕上留“小錦兒”字樣再正常不過。
後頭的事主要是陸瑛在說。
他有杜禹帶著,背靠京都太師府,去靜河村打聽事情,全村配合,一些人不想說,也嚇得拚命回想,全給交代了。
程蕙蘭被雲父從水裡撈出來時,嗓子已經半啞,說話很難聽清楚,那一輩的人叫他們啞巴夫妻。
外姓人很多都娶不起媳婦,她樣貌太盛,在哪裡都招人惦記,罵名也是那時傳出來的。
當時罵她的小姑娘,現在都成了婦人,所以小雲程以前也經常被罵,時時被提醒,說他娘親是花船上掉下來的,條件好些的人家都不跟他家說親。
雲父是啞巴,吵不過雲仁義,自己帶回家的人,啞著護也就護了那兩年。因為雲仁義夫妻倆經常惦記程蕙蘭的首飾,明著要過,偷過搶過,矛盾就越發激烈。
這之後,就是她生完孩子沒多久,人就沒了,首飾被雲仁義趁機拿走了好幾樣,碎掉的首飾被雲父撿起收好,給小雲程保留,他家也是這時分的。
同一戶裡,兩個姓雲的人家,在這一年,有了天壤之彆。
哥哥帶著個小嬰兒,出來單過,屋子都是當時心有同情的村民幫著蓋的。
弟弟拿著搶去的首飾買田買地買豬崽,成了村裡數一數二的富戶。
裡麵還有些細節,是程蕙蘭當時一直往外跑,但又不跑出村,見著個穿著體麵的人就下跪求,要拿石子跟樹枝比劃。
是想要人認字,幫她傳消息。
但當時雲仁義不知道,以為是她發瘋,怕她傷人後自家攤上禍事,把人強行帶回家關著,對雲父也是一陣責罵。
兩個啞巴,哪裡吵得過他。
雲程想到最初拿到手帕時,上麵暗色的、被稻草腐水泡發的方塊字,心口一緊。
那不會是血字吧
這些都是陸瑛在靜河村裡聽人說過後,跟下屬們一起拚湊出來的前塵舊事。
還有更多細節,沒人能解答。
雲仁義跟李秋菊都不行。
他們說程蕙蘭警惕性很高,隻信任把她救起來的雲父,其他人都不能近身。
而雲仁義夫妻倆一直想要搶她東西,跟程蕙蘭有交流也是罵罵咧咧,更聽不懂她那破鑼嗓子發出的嘶吼是什麼意思。
陸瑛把整理出來的始末口述給雲程聽。
寫給京都的信件就記錄詳細,每個人講了什麼,都有寫。
他這輩子沒乾過這種正經大事,怕自己總結遺漏,等著京都長輩自己看。
都說完後,他問雲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半個月京都就會有人過來,應該是大舅舅來。”
雲程腦子還有些空,一桌菜都要涼了,他說“要不先吃飯”
陸瑛懵了下“你不信”
雲程沒什麼不信的,隻是情緒像是會延遲,他也沒想到消息會來得這麼突然。
在開始打手鐲之前,他好幾次都想過是不是這個程家,還問過葉存山。
現在都要放棄找,覺得首飾都能拿回來,有機會做修補,能存個念想,也算他對得起這一家三口。
這時有消息,還是被他否認過數次的程家,讓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雲程說“讓我先緩緩吧。”
葉存山下午還要上學,吃過飯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