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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時間在午飯後,分了兩條船。
程文瑞那條船帶了棺木,雲程夫夫倆與程礪鋒三人一起。
存銀跟陸瑛、程文傑一塊兒在另一條船,說晚上停靠時,再跟哥嫂一起。
就一下午,存銀也能跟他們玩大富翁,就答應了。
上船後,四人先去上了香,才回船艙,聽程文瑞從靜河村帶回來的消息。
先說的是葉存山家的家事。
買回去的禮物挑不出錯處,銀子也給了五兩出去。
但葉大跟陳金花心大,認為他們現在身份都變了,也能從作坊紙鋪拿分紅,硬是覺得不夠。
村裡許多人勸過,說府城安家費高,葉存山去府城後沒有便宜紙用,一家三口吃喝也全要銀子,手頭也緊。
不管怎麼說,他們不滿意就是不滿意。
家書是叫葉旺祖過去念的,原本村裡習慣請葉延念,上回葉大莫名其妙發脾氣,葉延知道他被人怨上了,這些事兒就不願意摻和。
葉存山自己寫的家書,他清楚內容,簡要說了下,“要他們好生養老,家裡沒年輕人,但好歹有些家底,我跟程程也每月給養老錢,他們就當一年四季都是農閒就好了。”
養老錢單獨算起來是不多,算總數一年十二兩,就很可觀。
村裡自己種菜,偶爾撈魚。以前還說打獵麻煩,也會遇見危險,現在都有養兔子,偶爾也能開個葷。
葉大本也有點家底,爺奶那邊不會把所有銀錢都交給陳金花,那邊也有銀子攢著,家裡再多兩個奶娃娃,也養得起。
他這番規勸,也是基於事實去說,又不是一般外姓人家,指著那點地過日子,稍一鬆懈,來年就產不出糧食,一家人都要餓肚子。
隻是葉大對他成見深,又心疼租出去的那些地,一聽要他一年四季都當農閒過,脾氣就上來了。
這裡不提也罷,反正他暈過一回以後,脾氣也發不出多大,人很惜命。
陳金花則是在信件念完後,還執著於葉存山沒有給她的孩子取名字,追著葉旺祖問。
葉旺祖都沒說話,葉大就先跟陳金花吵起來了。
孩子沒出生前,葉大還有顧忌,怕人出事。
孩子都生了,他從前積壓的怨氣就都往外發。
說到後來,就好像這倆孩子不是他親兒子一樣,取名狗蛋狗屎。
陳金花差點被氣瘋,葉大還讓她現在出去找人改嫁試試,“你之前不是說要帶孩子改嫁麼你去,我看誰要你這毒婦”
這名字程文瑞都不好意思說,“後來葉大改口了,因為旺祖在,說這名字不上族譜。”
改口取了兩個名字,草根樹皮。
這事兒鬨的,無非就是想逼人給他的孩子取名。
程文瑞走之前,就給取了兩個名字,葉達,葉康。
豁達,健康。
彆的他臨時不好取,就可憐孩子罷了。
這件事之後,程文瑞就尷尬起來,有點無顏見親爹的樣子。
程礪鋒讓他說,他才沒什麼底氣的開口,說了這次攔截美人圖總共花了多少銀子,目前還有多少欠款沒有給清。
程礪鋒這麼個冷臉性子,眼神都沒忍住飄忽下。
雲程便坐立不安。
這美人圖是他改出來的。
還沒到京都,就給家裡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他心虛得厲害,就趁著提到銀子的事,給他們說大富翁地圖的買賣。
“應當可以賣出去,到時也能做簡易地圖,普通地圖,複雜款地圖。材質能改,地圖花樣也能變動。獎勵卡的類型也能根據玩家需求調整。”
常規的就是金幣卡,這個普適性最高。
再精美雅致些的能做,還能收集卡牌。
卡牌又能分普通的畫片卡,整套的遊戲卡,還有英雄卡、美人卡。
這就有點像後世的抽卡遊戲,具體運營上,雲程就不懂。
因為他玩遊戲時,抽到卡以後,是根據遊戲類彆有多種玩法。
這太細致了,他沒研究過,概念提出來,相當於在一個小遊戲的基礎上,給了幾種衍生的可能,後麵還要看程家怎麼想。
程文瑞說他還挺能掙錢的,“家裡鋪麵都是我娘在管,這幾天我畫些地圖跟卡片,回家後給她看看。”
話到這裡,他也想說雲程小馬甲的事。
徐風他們給雲程送了謝禮,他要轉交。
看程礪鋒點了頭,他才說了這事,提醒雲程以後辦事要小心,萬萬不能這麼衝動。
“徐風他們倆報恩心切,因為知道是你,一直惦記著,這次是遇見我了,萬一是彆人,你這怎麼說得清”
雲程這件事坦白以後,也就是程礪鋒知情時沒訓過他,葉存山跟程文瑞都訓他。
他頭埋得很低,認錯態度極好。
事都辦了,雲程又沒壞心思,提醒後再多訓兩句,也怕傷了他的心,程文瑞便不說了。
程礪鋒要他休息去,“來回奔波也累。”
他是上一個差事辦完,就立刻南下處理這事。
按照日子來算,等待遷墳過程中,他能歇歇,實際不能。
靜河村那邊還好,因為不用走心,麵子上過得去就成。主要是杜家書齋那批貨。
花去的銀子太多,現在還等著填賬。
再大方的人,麵對大額支出都難免心痛。
娘親不會過多責怪,但府上這一年裡開支極大。
他上回南下,就自己貼補銀錢開了煤鋪子。
後來從京都請人南下教人安全采礦,這部分支出也是府裡出。
這以外,其他零零碎碎的開銷不提,畫冊這件事,能讓他家後半年節衣縮食。
此行結束,祭祖遷墳又是一筆大開支。
等具體數額傳回京都後,程文傑那裡就瞞不住。
這孩子心思敏感,到時又該說不是為了他,是為了姑姑。
傷人話張口就來,趕在姑姑入祖墳的節骨眼兒,家人確認她已逝的時候,多半要受罰。
受罰他又不會服氣,不處理好,他的情緒惡性循環,以後家裡有得鬨。
程文瑞不敢休息,找雲程要了大富翁地圖跟現有的卡片,還有他畫出來的草稿畫片,就回屋找書童對局,熟悉後開始起稿。
這邊聊完,程礪鋒也不留這對小夫夫,要他們回自己船艙休息,“看看有什麼缺的。”
夫夫倆不放心存銀,也就待一下午,到晚上還是要跟存銀一塊兒,可能會換艘船住,這船艙不收拾也行,將就著能待。
雲程今天暈船反應還好,沒特彆明顯,進來合衣躺下,等葉存山給他揉揉頭,他就差不多好了。
好了也躺著,跟葉存山說小話。
“我都沒想過會花掉那麼多銀子”
雲程當初想要美人圖,目的是為賺錢。
哪裡想得到會有這麼一個麻煩事在後頭,隨筆畫改個美人圖,銀子沒掙幾兩,自家還要花大價錢去攔。
葉存山說麻煩的可能是程文傑,“我看陸瑛對他都小心翼翼的。”
看起來會逗他玩兒,說話也會帶幾分懟,但眼看程文傑不高興,有鬨彆扭的前奏,陸瑛是二話不說直接開哄的。
表哥是這樣,程文瑞這個親大哥也是。現在都不敢休息,要為這事繼續操心忙碌。
程礪鋒說是嚴厲,這幾天也鎮得住程文傑,實際小懲都沒一個。
要是存銀,都不知道被打幾回了。
葉存山說“有時候不能太端著,也不能什麼負麵情緒都不反饋,顯得客氣生分,我看程文傑喜歡來咱們家玩,指不定就是你跟存銀都對他不客氣的原因。”
都說他心思敏感了,那彆人對他是真心還是小心,他自己能感覺得到。
雲程就說他帶小孩還挺有一套,“你都有心得了,那回頭你跟這孩子聊聊”
葉存山說看情況,“我早出晚歸的上學,跟他沒碰著幾回。”
最近的接觸就是幫程文傑洗頭發,洗頭時,存銀一直跟人鬨,他也沒跟程文傑講過幾句話。
雲程歎口氣。
其實他能理解程文傑,孩子小,出身尊貴,家裡嬌寵。
有這個身份,京都都夠他橫著走。
同齡小夥伴裡,肯定沒幾個能理解他的心思,所以他的煩惱沒人真心聽。
說多了,指不定還嫌棄他矯情。
這份寵愛裡,始終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不在家裡,卻每個人心裡都有她。
久而久之,他也會患得患失,不知道這份寵愛,是因為他這個人,還是因為他那張臉。
反複無常也好理解,因為人心肉長的,他並非感覺不到家人的心意。
隻是家人之間相處,總不會麵麵俱到,總有些細節會忽略,落到程文傑身上,就會讓他多想。
想這件事如果是姑姑在,他們一定不會忽略。
多鬨幾次,家人待他自然小心。
小心起來,小孩子也不滿意。
覺得家裡人怕他,不是真喜歡他。
這已經有心結了。
是活在另外一個素未謀麵卻人陰影下,他現在無法擺脫的心結。
程文傑不是存銀,夫夫倆知道問題,也不好插手。
聊到這裡,氣氛沉默了下。
葉存山看向雲程,是想跟他說慈善畫冊的事。
臨離縣前,他還去找過孫陽徐風,確認沒問題才上船。
結果人家反手就在程文瑞那邊把雲程賣了。
“我現在覺得你運氣真好,你看看這事兒辦的。”
雲程才聽過程文瑞的訓,他也早已經知錯,不願意再聽,抱著他腰蹭了蹭,“我知道了,我以後有事會跟你商量的。”
葉存山就不說了。
下午雲程睡午覺,葉存山按照計劃本內容,先把要溫習與要背誦的文章搞定,船艙裡隻偶爾響起他默背時的低語。
另一艘船上,存銀跟陸瑛在玩大富翁遊戲。
地圖改版以後,要走到終點很難,一局遊戲玩幾個時辰都正常。
陸瑛會擲骰子算步數,要贏要輸,能手動調整。
他看程文傑情緒懨懨,幾次問他想不想玩,程文傑都搖頭,趴小桌上,望著外頭江麵發呆。
江麵上映著日光,風吹過,陽光碎滿江麵,多盯幾眼,眼睛都刺刺的疼,他擦擦眼睛,又低頭枕著胳膊。
存銀都感覺到他心情不好了,問他是不是暈船,“我帶了橘子還有酸果,我給你拿,我大嫂暈船的時候也是懨懨的。”
程文傑就突然抬頭問他,“你大嫂暈船,怎麼還要去京都”
存銀莫名,“不是你們來接的嗎”
這少爺說話沒個頭尾,一下東一下西,才問京都,又問美人圖。
“他都不知道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存銀給他剝橘子,小少爺被伺候習慣了,心情不好時,被人喂到嘴邊,也張嘴吃了。
吃完後不知是給存銀說,還是給陸瑛說,“我大哥中午下船時沒說具體數目,我猜著肯定不低於萬兩白銀,這麼多銀子,到時回家都要說是給我花的,可是我根本沒有讓他去。”
存銀又給他嘴裡塞一瓣橘子,還分了幾瓣給陸瑛,又自己吃了兩瓣,說“你不說,他都去了,這不是很愛你嗎”
順便吐槽他親大哥,“我哥把我涼席弄壞了,他都不主動賠,我找他要,他不給我買,還要我去找大嫂”
這就是今早出發前的事了。
要出遠門,存銀睡起來就把席子卷起,想收進衣櫃防塵。
結果卷到後麵,他發現他的涼席都散了
這隻能是他大哥乾的好事。
他要賠償,葉存山還不給,“反正你矮。”
還好他大嫂也矮,聽見這話就生氣了,說會給他買個好涼席。
程文傑就一言難儘的看著他,“這哪裡能一樣你一條涼席才幾個銅板我回頭給你買一百條”
存銀叫他彆吹牛,“你剛才都為銀子煩,你哪裡有錢給我買一百條再說我家窮啊,你覺得一萬兩很多,那我覺得一兩銀子很多,我也沒錯。”
說著,他把最後兩瓣橘子分了,他一瓣,陸瑛一瓣。
程文傑皺眉,“你這橘子不是剝給我吃的嗎”
存銀“你跟我頂嘴,我不給你吃。”
陸瑛被逗得直樂,讓玉香拿幾個橘子過來,“剝給你家少爺吃。”
程文傑還不吃了
存銀說“那我吃”
程文傑不讓玉香給他,陸瑛使了眼色,玉香還是去拿了。
程文傑要氣死了,“表哥我說不給他”
他情緒起來,總比趴那裡裝死好,所以陸瑛說,“彆這麼任性,存銀剛才都給你吃橘子了。”
存銀還拿了酸果,這果子防暈船的,舔一口就酸得流淚。
他跟程文傑說“那我跟你換橘子吃行不”
程文傑這輩子沒吃過什麼苦頭,自然也沒吃過這極酸的東西。
他認為交換食物,自己麵子就保住了,換了以後,存銀讓他小口吃,他還不聽,一大口咬下去,當場酸吐了,眼淚直流。
這陣子心裡也憋著委屈勁兒,眼淚一掉,就跟開了閘一樣,嘩啦啦的往下流。
存銀都嚇懵了。
陸瑛都沒見他這樣過,不敢讓存銀圍觀,叫玉香先帶存銀出去玩,自己留船艙安慰小表弟。
可惜的是,程文傑嘴巴很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說一個字的真心話。
傍晚時分,船抵達碼頭。
他們停靠修整時,存銀火速找到哥嫂,先是抱著雲程的腰,覺得安全感不夠,立刻撒手抱葉存山的腰,滿眼忐忑。
雲程摸他頭,“怎麼了你跟人玩遊戲輸了”
船上要留人守,另外派了人去定客棧,他們能先找個酒樓吃飯。
存銀看程礪鋒父子倆走一塊兒說話,沒有過來找他們,才小聲說“下午我給程文傑吃了一個酸果,他酸哭了,哭了一下午他哭成這樣,我怕那果子有問題,下午都不敢玩”
午覺都不敢睡,玉香姐姐跟他說話,他都沒心思,生怕這少爺一口牙都給酸掉了。
雲程跟葉存山才聊過程文傑的事,知道不是酸果的原因,要他安心。
問過存銀有沒有圍觀,就提點他,讓他以後見了程文傑,彆拿這事取笑他。
存銀懂的,晚飯黏著哥嫂,眼神都不給程文傑一個。
程文傑也有自己的大哥,他就黏程文瑞,他現在就想知道那美人圖到底花了多少銀子攔的。
夜裡跟他大哥一起睡,也要問。
程文瑞要他安心,“這些銀子家裡會解決。”
今年才過一半,年底時能再收一次賬,不然他也不會說是下半年節衣縮食了。
程文傑就知道數目的確很大了,蒙著夜色,他問“我沒說攔,但是你去攔,是因為在意我嗎”
程文瑞說是。
他又想問這個在意,是怕他生氣,還是不願意那個女裝圖流傳得到處都是,損他名聲。
他內心知道答案,不論程文瑞目的如何,告訴他的隻能後者。
知道了,心裡也總差點兒意思。
心上缺的口子裡要很多很多愛才能填滿,給他了,也要他篩選過後才能放進去。
現在全堵外麵壓在心頭,要他徹夜難眠。
今晚雲程跟存銀睡一屋,葉存山跟陸瑛睡一屋。
他白天在船艙補了要背誦溫習的內容,夜裡就是寫文章。
陸瑛說不急這麼一時半刻的,“趕路辛苦,哪能這麼熬著”
葉存山說不算熬著,“正常學習。”
京都來人後,他表現還成,但也有些急功近利,想要從程礪鋒身上多薅些學問下來。
昨夜裡想明白,今天他沒再去找人請教問題,自己照常學習,有不懂的能多一個思考的過程。這時學習,就找回了些樂趣,不覺得辛苦。
陸瑛就不管他,自己先睡了。
另一邊雲程也沒睡,趴桌上檢查畫稿。
他聽程礪鋒介紹過幾兄妹,十多年過去,兄妹都已成親生子,家人遠比從前多。
是給長輩的禮,程礪鋒親自挑的娘親畫像,這次回京是為認親回家,雲程的畫卷就很長。
是一副少女遊園圖。
以程蕙蘭這個主要角色為主體,畫她在園子裡散步遊走時的所見所聞。
一步一景,一景多人。
有大哥一家四口,有二哥一家五口,有三姐一家四口,也有父母同桌飲茶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