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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寄出後,葉存山又等一天,下學回來吃飯,飯後洗漱完,才去找存銀說這事,存銀都給聽懵了,“大哥,你瞎說的吧”
說完,存銀自己也不自信。
圓圓九個多月大的時候,他們一家回過靜河村。
那次跟葉大之間的不愉快暫且不提,但他記得,當時葉大就因為抱弟弟閃到了腰,那一陣都臥床的。
存銀從前會幫家裡乾活,但跟雲程一樣,是開始帶圓圓以後,才知道帶小孩的辛苦。
想想他爹那把老骨頭,再想想那陣見麵裡,葉大把倆小弟當眼珠子的樣子,存銀覺著也不是不可能。
他這才十幾歲,村裡紅白事的酒都跟著吃過,實際對生離死彆沒多大感覺,一直都沒心沒肺的過。
現在想說個什麼,張張嘴還是不敢信,“不會吧我覺得他最愛自己了,兒子哪裡有自己的命重要”
葉大從前不想自家過過苦日子,在葉存山讀書這件事上就表現出來了自私麵。
現在哪能為了倆個要養十多年的兒子,把自己搭進去
葉存山決定跟存銀說,就沒什麼不能講的。
他說請民驛的人加急送了五封信回去,先要旺祖慶陽還有葉延葉虎都幫忙看著點。
人真要不行了,他做兒子的,不能各處算計。
就看葉大是不是在那種偏執怨念的情緒裡不行,自己把精氣神都耗沒了。
精氣神這裡,葉存山就說刺激他一下。
葉大是那種,不順著他意思來,他要鬨。
順著他意思來,他要犯疑心病的人。
若是葉大算計,孩子怎麼送來,他怎麼送回去。
橫豎水路也就天的路程。
存銀聽到這裡才定了心,“我看他命硬得很,才不會這麼容易出事。”
講話嘴硬,邊說邊擦眼淚。
葉存山心裡一歎,從前就說存銀才是會真心給葉大儘孝哭墳的人,葉大不信。
出來幾年了,存銀看著不怎麼念家了,也沒從前好騙了,實際還是被血緣親情牽絆著,提起來,他會難過。
事情要等答複,現在想再多也沒用,日子照常過就是。
存銀點頭應下,問葉存山,“爹如果出事,你是不是就不能考試了”
“嗯,”葉存山說“也沒什麼,我剛好多讀幾年書。”
存銀就說要去寺廟裡祈福,給葉大點個長壽燈,多捐贈點香火錢,說著也歎氣,“大哥,你看咱倆像不像撿來的他怎麼就不盼著咱們好呢”
葉存山現在是根據信裡內容猜測的,跟雲程現在寫書生趕考的話本一樣,是防患於未然,不能真等出事再應對。
他看存銀這眼淚掉不完的樣子,就坐下跟他多說了會兒話,“陳金花懷孕的時候你知道的,叫李大道給我批命的事敗露後,她在家裡有一陣也是臉色慘白,人看著又虛弱又消瘦,跟隨時要咽氣一樣嗎”
存銀知道的,那陣子每回見麵,或者買個什麼,雲程都要找人給陳金花捎帶一份。
是不忍一屍三命,要人安心,連那個跟他們關係不近,已經出嫁的繼姐都有買東西送過去,表示這件事他們不會跟陳金花計較。
那之後陳金花的身體就好得飛快,成天眉開眼笑,開始巴結他們,在家裡說一不二,連葉大都被她壓著沒反抗之力。
等到孩子出生,關係才淡了下去。
有這個例子,存銀就懂了,他不哭了,“就是爹跟娘懷孕時一樣,看著要沒了,實際他就是差個蘿卜在前頭吊著。”
陳金花之前那樣,誰也說不好,要是雲程沒表現出來善意,她會不會就那麼慢慢耗死自己。
葉存山就是不想賭,人就一條命,他就一個爹,寧願吃虧,到時麻煩一趟,也不能留遺憾。
存銀對葉大也有了解,從前在家裡看眼色多,知道怎麼不挨罵,怎麼討喜,多年沒見是事實,葉大年紀大了,本性難改也是事實。
“要隻是精神狀態差,人顯得虛弱,不是真有什麼病,兩個弟弟他是不會送來的。”
托孤是葉大身心俱疲時的潛意識想法,隨著葉存山的答應,他的疑心病會越來越重,肯動腦子了,骨子裡的自私又會占上風。
最差的結果就是葉大要跟著兒子一起來,到時葉存山會把人直接送走。
今晚很多話都是車軲轆的說,來來回回的,把存銀眼淚都說乾了,不哭了,葉存山才回房找雲程。
雲程在修改稿子,新書書名依然簡單粗暴,叫趕考路。
如葉存山跟存銀說的一樣,沒出結果前,家裡日子得照常過,信件寫完,他就要忙自己的,白天找書童聽寫,晚上他自己校對修改,整體速度快很多。
看葉存山回來,就停筆起來伸懶腰,活動活動腰腿,問存銀怎麼樣,“是不是又哭了”
日子過得好,身邊沒人故意氣他,加上圓圓都很少哭,存銀的小哭包屬性就被藏起來。
真碰到事兒,能立馬哭成個淚人兒。
葉存山說眼睛都哭腫了,給他留了一壺茶,讓他自己敷眼睛。
茶還是雲程飯後泡的,挑選的好茶葉。
用細棉布包了兩包,係了棉線,這就是自製版茶包,要敷眼睛很方便,不用再去撈葉子。
他問葉存山“那咱們年底的事就先不急著安排,等老家回信再說”
葉存山說照常,“柳大誌說他能吃能喝的,人少說能活到明年。”
雲程就不說了。
他讓葉存山幫他看看稿子,“這東西寫得我有點沒信心。”
因為沒寫過這類型的文,定稿以後根據手感和寫作本能來,順是順,就怕無意識水文了。
他現在在鋪子裡的地位問題,以及培訓班剛結束,不好表現出不自信的一麵,隻能叫親近的人幫忙看了。
聽寫稿子,受書童手速的影響,一天最多七八千字,這裡麵還有書童往後麵記時,雲程看他跟不上,自己會拿筆寫一段續上,然後休息嗓子時,也會寫手稿。
晚上修修改改,刪點再添點,字數一般沒大誤差。
葉存山看書快,到雲程這裡,就看細致了些,約莫一刻鐘,他才放下稿件說可以,“寫得挺好的。”
跟雲程從前的文風差異很大,但字字句句在平實質樸裡勾著人繼續往下看。
普普通通的糙糧餅子,野菜菌菇,酸澀果子,都被寫出來了人間至味感。
葉存山是在山裡待過,也在外頭走商露宿過,文裡寫到的東西,他都吃過,當時隻為果腹,沒心情細細品味,每天追讀幾章的內容,他都被勾起饞蟲了。
要說節奏,還有滿足感的遞增,葉存山看著也沒問題。
主角團看似貧窮,兜裡空空,可他們一直在“獲得”。
山林饋贈這裡,除卻吃飽肚子,還有時不時的“加餐”。
水裡的魚,山裡的兔子,天上的飛鳥,他們能時不時沾點葷腥。
趕路途中,也有為去下個城鎮做鋪墊他們順路采藥了。
運氣很好,有一株品相很好的靈芝,拿去換銀子以後,他們這一路會輕鬆許多。
核心點是困境中被人幫一把,那麼主角團的人就不能太過冷漠。
他們缺銀子,但沒賣藥的錢,辛苦點,也能趕到京都。
所以滿懷期待的進入縣城,以為會迎來轉機時,是他們把機會交了出去,還沒“富”,就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爽文寫手的本能在。
這裡失去了,他們從其他地方得到,達成這本書的主題“互幫互助”。
手法技巧則是某部大熱電視劇裡學到的半路開香檳,用很直的鉤子去釣讀者。
主角團為采到靈芝而開心喜悅,暢想有了銀子應該怎麼花的時候,縣城裡有人求醫無門。
這是明示主角團會失去靈芝,爽點之下又是一個淚點。
雖前路走得很有閒趣的樣子,不像趕路像遊山玩水,可他們的情緒點一直都有些壓抑悲苦。
苦儘甘來的時候,白開心一場。
這裡也是爭議性情節。
有人會覺得人命關天,見死不救太冷血。
有人認為自己都已經那麼慘了,還管彆人死活做什麼。
今天就寫到了這裡。
葉存山問他覺得哪裡水文了,“沒看出來。”
雲程說加進去的路人視角部分,“之前寫爽文會有路人視角指指點點的台詞,比較常用,這裡是用他們的嘴巴把幾種評價說出來,因為不過激,在情緒調動上失去了功能性,或者說功能性弱,但這部分內容,我不好用主角的嘴巴去說他們因此失去了什麼,退一步,也不想整體文風割裂,今天還改了挺久。”
葉存山讓他順著感覺寫,“不用有那麼大壓力,你寫這篇文雖然有目的,但你就正常寫就行了。”
因為是想做個引導,不想在趕考季裡,讓諸多考生對他們鋪子有敵意,被其他有競爭的書齋渾水摸魚,雲程寫的時候很順,寫完以後總會去想哪裡沒處理好,擔心這樣寫不會火。
這個火,就不為掙錢,是為了推廣知名度。
雲程讓葉存山把書桌抽屜裡的稿子都拿出來,他整理好順序,讓葉存山整體看一遍。
以趕考為主線,是時間發展順序,有多個地圖轉換,衝突情節極少,偏偏美食上,花費筆墨略多,整體字數要比雲程預期多。
一處慢不影響,兩處慢就會惹人不耐煩,處處慢,這篇話本就是睡前讀物看了就打瞌睡。
葉存山整體看完也是那評價,“你也可以叫柳小田還有柔娘他們看看,找不會寫話本的人看。”
雲程覺著不可以。
這兩人對他有信任,覺著他寫出來的東西都好看。
他垂眸想想,跟葉存山說“我拿到第一樓去找人說書怎麼樣”
這書趕時間,沒空跟從前的話本一樣壓稿防盜,跟酒館茶樓合作,到時就優先給他家第一手稿子說書。
主要先試水看效果,把影響力最快的擴散出去,銀子是次要。
葉存山皺了下眉,“第一樓那邊沒問題,底稿刻印這裡,不是也能找相熟書齋合作嗎”
“叫他們出刻印工匠,刻出來的雕版,咱們家留一份,剩餘的,他們刻多少拿多少。”
雲程就看著他。
葉存山挑眉,“怎麼”
雲程搖頭,“就覺得你腦子很好使,惦記。”
壓稿搞防盜,是他們家刻印工匠不夠用,每次都是等著雕版的做法。
授權出去以後,也是新模式,除卻一定數量的鋪貨書籍,其他都是雕版,想要多的書,他們自己回家印去。
有這個合作,就能白嫖彆家的工匠了。
因雕版是他們家隻留一份,其他都能被帶走,等同於後續彆家書齋不需要再花銀子買雕版,得個授權就成,這部分雲程就不出工費,算是新的合作方式。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先在本子上記下來,決定再去找金掌櫃說說,交給金掌櫃去辦。
晚上聊得晚,睡覺時都哈欠連天。
鑽被窩,就能說酸情話,雲程想跟葉存山聊聊葉大,怕葉存山心裡難受,強撐著不說。
但葉存山不想聊這事,“等回信。”
確認葉大情況以後,他再有情緒不遲。
雲程想想也是,就閉眼睡覺。
有民驛的人專門跑一趟,預計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帶回消息,路程去掉以後,是靜河村的人對葉大的觀察。
雲程就想趁沒壞消息之前,抓緊把後半部分的稿子寫完。
清早起了薄霧,兩人沒出去晨跑,就在院裡跳操打拳,完成晨練。
飯間,存銀說今天要帶溫故一塊兒去寺廟祈福,夫夫倆看存銀精神還不錯,眼睛也沒腫,點頭應允就結伴出門。
葉存山去府學,雲程去話本鋪子。
跟金掌櫃說新的刻印方式,也把他昨晚校對好的稿子給金掌櫃,要他找人謄抄。
再說了跟第一樓合作的事,要先試水,“其他書齋書局都不願得罪咱們家,怕以後不跟他們合作,直接去說,他們肯定會同意,但這跟咱們家逼的一樣,我看第一樓那邊問題不大,你邀請其他掌櫃一起去聽書吧,花的銀子回鋪子裡報銷。”
金掌櫃應下後,雲程順路去錢滿盈他們的辦公區看看近期畫稿。
錢滿盈是真心喜歡畫畫,在雲程手下時,學得認真,產出量大,筆記也做得全,每階段練習的東西,他都有記錄。
這少爺不缺銀子買紙墨,分階段記錄,還要寫個人心得。
搬到鋪子的學習筆記都成箱擺著,幾頁文字稿後,就都是他的練習作品,寫了日子,看得出來每天的練習數量,肉眼可見的進步。
上回被雲程說組員的基本功都要練,錢滿盈就要他們照著這個來。
都是有底子的畫師,非零基礎教學,東西給過去,全靠自覺。
暫時全員都在,沒人半途離開。
畫功上去了,原創能力卻變弱,成了第二個錢滿盈,複刻能力個頂個的好,離開臨摹圖樣以後,就全部抓瞎,能畫出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雲程盯著看了會兒,看得他們都要以為雲程想撕掉他們畫稿的時候,雲程問他們“你們不會參考嗎”
參考這個東西,雲程有教慶陽跟錢滿盈,理解力跟習慣性的創作方式問題,慶陽最初沒被點撥時,都會去做轉角度練習。
到現在,已經熟練掌握整容塑體技能,隨便抓個模特站著,他都能畫出大美人的姿態。
錢滿盈這方麵能力較弱,但總體是過關的,教這些畫師是足夠的。
問題給出來,就是錢滿盈來答,“之前基本功這一步我略過了,覺著他們都會畫,所以直接開始畫連環畫。”
連環畫是有故事性的,不能散著畫。
磨合期間也是先有草稿,再往後去細化,他們就一直不需要去想自己要畫什麼。
到基本功這裡,就暴露了短板。
現在全組的人,都在基本功練習階段,連環畫的創作就是錢滿盈獨自來。
他不是死腦筋,跟雲程久了,知道雲程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陰陽怪氣講潛台詞,這每天二十幅的畫稿,就都是草稿。
完成度低,主要練習的故事性。
暫時是組長,要帶這些畫師,他每天還要給人改稿子,自己畫技是沒落下的。
雲程這次沒全部否認,給他了些盼頭,“比之前進步很多,這版可以保留,能有後續,可以細化。”
若畫不出來,就是草稿了。
恰好趕著快要月底,再忙兩天,葉存山休沐,夫夫倆帶著家人一起去第一樓聽書。
雲程想要聽聽專業人士的點評,一同邀請了元墨跟柳文柏。
元墨帶柳小田一塊兒,柳文柏沒帶亮哥兒,說肚子大了,不好來人多的地方。
閒話幾句家常,說書先生就開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