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茫茫蒼山,餘暉下天地依舊。雪簌簌而下,輕落在雪山之上。他想“瞧瞧這雪山,綿延萬裡,茫茫無際。萬隱山就從來不下這種大雪。”想到萬隱山,心中一陣痛。
可思緒不由人控製,萬隱山上萬隱寺,那些人和事竟然都湧上心頭。他嗟歎“哎……真是恍若隔世。去年冬日還在與大師姐一起掛紅燈籠,而今卻天人永隔。”說著幾滴眼淚潸然而落。
再去看看小重山上的樹。銀裝素裹,一片蕭瑟。這段時間一直下雪,積雪已厚。他嘴角一揚道“萬隱山從來就沒有這麼厚的積雪。去歲初雪,雪人搭到一半就塌了,當時還覺得心痛萬分,和師姐一起惋惜了許久。現在想想,那時的回憶,無論悲喜,竟都是最好的,想回去卻再也回不去了。”
少年低下頭,眼淚順著他的羽睫滴落“從小養育的恩情,也再也報不了了。就連此後每年萬隱寺的祭掃,也都不會有我的位置。師父,師姐,我……”少年的肩膀上下抽動,淚水落在雪地上迅速和積雪融為一體。
“席前輩,你說為什麼我們要遭受這些苦難?人說善有善報,師父、大師姐、我們,不曾殺生不曾有過絲毫惡念,為什麼苦難要落在我們頭上?”燕林突然滿含熱淚,問席雲深。
“善有善報?嗬。”燕林的眼淚讓人動容,席雲深又灌下一碗酒,看著瀟湘的牌位道,“從前老夫也相信善有善報,可現在老夫什麼都不信。世道如此,你待何為?”
“好一個世道如此!”燕林喝得很快,大半壇酒都沒了,“席前輩,那您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不是要下山嗎?挺好的。遠離這些是非,去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燕林蹙眉“逍遙自在確實是晚輩今生所求,但心中不知為何總有些不甘。如今仇人尚在,晚輩就什麼都不做,任他享受成果嗎?”
席雲深拍拍燕林那張俊俏的臉。棱角分明,皮包骨頭,硌手!席雲深咂咂嘴問“你能做什麼呢?就你這點修為打得過誰?寒鑄劍有百裡九寨上千人為後盾,你有誰?就你這樣,連仇人的一根毛發都抓不下來。有點自知之明吧,那些愛你的人難道會希望你用自己的性命來報仇?”
燕林問“做不到就不做?”
席雲深輕笑“既知做不到,為什麼還要做?”
席雲深把一碗酒澆在地上“何必要執著呢孩子,報仇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萬隱寺還有那麼多人。既然你那個師姐想做掌門,那報仇的責任就應該她來扛。人家明擺著就是嫌你管的事太多,想逐你出局。你呀,人生還長,隻管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仇恨使人痛苦,忘了最好,快活得過完後麵的日子不好嗎?”
說著席雲深給自己滿上,端起酒碗“來,喝了這碗酒,把以前的事都忘了,重新開始。”
燕林拿起酒壇。
的確,心中懷恨的日子不好過,仇恨就像是一雙魔爪,時時刻刻揉捏自己的心。開心之時,仇恨會蹦出來阻礙自己儘興;悲傷之時,仇恨又會給悲傷添油加醋,把人往懸崖邊緣拉扯。那樣的情緒,要他何用?
他和席雲深碰杯,心中陰翳一掃而儘“前輩說的有道理,俗話不是還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嗎?我這點本事強出什麼頭?哈哈哈哈來,乾,把不開心都忘了!”
燕林咕嚕咕嚕把一整壇子酒都乾了,人開始有些暈,身體也麻麻的。但他卻感覺到久違的快樂和興奮。他拿出嗩呐,將嗩呐在席雲深麵前甩來甩去,顯然是醉了“席前輩,晚輩好久沒吹嗩呐了。前輩想聽什麼,晚輩給您吹一首!”
席雲深未語先笑,看了一眼眼前的孤墳,道“《巫山雲》吧,正合時宜。”
燕林不知他說的“正合時宜”是什麼意思。但在酒精的催眠下他腦子也不怎麼動了“前輩說《巫山雲》那就《巫山雲》!”
嗩呐之聲飄蕩在雪山之巔。
管他寒鑄劍是不是活得好好的,反正段虹會處理!
管他俞君見是君子是小人,與我何乾?
管他萬隱寺人是危是安,既然不要老子管,老子何不管就是了!
從此江湖風雨,一劍一嗩呐,任我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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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彆名叫做《嶽父勸我當鹹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