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上是沒有紅葉的,常年鬱鬱蔥蔥,山清水秀。也並不如主峰那般熱鬨,從前隻有席雲深一人居住,現在即便被硬塞了一個斷念,卻還是寂靜無比,人跡寥寥。
來到木屋前,門敞著。一花大師直接走了進去,還沒見到人就問“燕林那娃娃到了沒?”
席雲深從裡間慢慢踱步出來,手裡擺弄著洞瀟。他比三年前顯得更加枯瘦,眼下的眼袋也更加顯眼。見一花大師來了,隨手將洞瀟插在腰間,緩緩斟了一盞茶,遞過去消一消一花大師此時的急躁。他道“飛鴿傳書了,此時當是在路上。”
“嘿呀,”這時一花大師才開始氣喘籲籲,“虧得老和尚火急火燎的上山,你們倒是慢慢悠悠的。”
席雲深看著一花大師把茶一口悶掉,不緊不慢地道“老夫還以為你要在山下吃個十日十夜才上來呢。”
一花大師暢懷大笑“席老頭,你懂我。”
這時斷念端著茶壺過來問“大師要再來點嗎?剛才喝得太急,隻怕都沒品出什麼來吧。”
“你也懂我。”一花大師讚揚了斷念一下,將杯子遞給他。細品過之後方覺得這茶清新無比,唇齒留香。他坐在坐墊上,道“這山下的小鎮都快搬空了你可知道?”
“山中無俗事,我自然不知。”
“放屁你不知道。”一花大師語言粗俗,斷念被嚇到了,而席雲深卻已經習以為常。一花大師問席雲深“我剛剛在山下看到萬隱寺的人了,難道她們也是為了《菩提經》而來?”
“不瞞你說,”席雲深幽幽道,“這些事老夫的確不知道。每每都是你們把老夫這兒當成密室,硬是要說一些老夫不愛聽的事,老夫不聽都不行。”
一花大師要是再聽席雲深這麼說下去肯定又要破口大罵了,畢竟席雲深在瀟湘去世前並沒有這麼“超凡脫俗”。他沒好氣地對斷念道“你出去看看燕林那娃娃來了沒有?磨磨蹭蹭,跟大閨女上轎一樣的。”
斷念領了命出門。
席雲深掃了一眼一花大師道“年齡大了就應該靜心,瞧你還是一副急脾氣。燕林現在可是岱安峰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不定被什麼公務牽絆住了走不開,你急什麼呢?”
“不就是一個什麼破首領嗎?能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
“岱安峰的首領手下帶著百八十個弟子,上至領兵,下至芝麻大點的事都要管。不過話說回來,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歲,可謂是岱安峰自創派以來最年輕的首領了。”
一花大師沉著臉道“無端抬舉,俞君見一定有什麼陰謀,你提醒過燕林了沒有?”
“他自己心裡清楚。”席雲深沒有喝茶,而是喝著瀟湘雨,“他再也不是萬隱寺裡受萬眾寵愛的獨苗了,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一花大師歎了口氣“明明心中戒備,但卻要裝作忠於俞君見的樣子,他也是夠難的。”
席雲深想到了一個人“我那徒兒不也是。說起來她暗藏身份,潛伏於百裡九寨也有七八年了。這兩個孩子……”席雲深淺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席雲深的徒弟是焦疏雨。那是一個看似清瘦纖細卻扛著常人無法想象壓力的人,因為她在百裡九寨當暗探。三年了,自那日岱安峰腳下一彆,就再也沒有焦疏雨的音訊。對於她那樣的人來說,或許沒有音訊就是最好的消息。
正在兩人沉默間,斷念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嘴裡嚷嚷“來了來了,我已經看到燕大哥了,我去接他!”說著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和燕林這娃娃很熟啊?”一花大師指著空蕩蕩的門口問。
席雲深淡淡道“他們常喝酒。你要是願意跟我喝酒,我們的交情還能再進一步。”
“出家人不喝酒,你少忽悠我。”一花大師拒絕,拿手中的茶杯和席雲深的酒杯碰杯。
這三年來斷念和燕林積累了深厚的友情。席雲深性情古怪,斷念躲都來不及,根本沒法交心。而燕林深知俞君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後在岱安峰就不曾對任何人掏心掏肺。兩個孤獨的人正巧碰在了一起,成為好友。偶爾燕林會來小重山喝酒,席雲深不想喝的時候斷念就會頂上。
一開始的時候燕林因為怕被俞君見發現,還會偷偷摸摸地來小重山。但後來想到俞君見本就不是真心實意邀請自己來岱安峰,在另有圖謀之時肯定對自己也已經有所防備。因此就算俞君見知道他和席雲深相交,最多不過是更加防備。念及此處,燕林就開始光明正大地拜訪小重山,毫不忌諱。
這時斷念笑嗬嗬地拉著一男子進來,誇張地道“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我們的燕首領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