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離著約定的日期,還有三年。
離開凝翠閣,重獲自由,是她唯一的念想。
這個希望支撐著她日日苦捱,強忍下心中的厭惡,與形形色色的男子勉力周旋。
“明欣。”見她不為所動,老鴇麵上有些掛不住,乾脆直言坦白:
“我已經收了宋三公子的銀子。這事就這麼定了。”
明欣愕然。
陳春茹方才把這話告訴她時,她還不完全相信,心裡猶且存著一絲希望。
沒想到,老鴇竟真的一聲招呼也沒同她打,就把這事給定下了。
“雁兒姐,”明欣的指尖微微發抖:“你答應過我的。”
“嗐,那些話,算不得數。你那時小,懂得什麼!”話及至此,老鴇已然完全換了副嘴臉:
“一沒字據,二沒憑證,當時……不過說著玩的罷了!”
當年明欣歲數小,心思單純,她隨口哄哄,小姑娘就信以為真了。
至於放明欣離開凝翠閣,那是傻子才乾的事兒!這麼好的一棵搖錢樹,不榨到葉落根枯,她可舍不得撒手!
明欣麵色發白,聲音輕顫:“你收了他多少銀子?”
“三……”老鴇脫口而出,旋即又變了畫風:“這不是三千兩銀子的事兒。歸根結底,我還是想為你謀個好出路。”
明欣定定地看向那隻水曲柳匣子,沉默片刻:“我留在凝翠閣,為你掙的也不止這三千兩。”
整整十年,她為凝翠閣掙下的,何止三千兩,三萬兩。銀錢像流水一般落入老鴇的腰包,根本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老鴇撲扇撲扇香帕,避開明欣的目光。
三千兩隻是定銀,宋三公子與她說好了,來接人那日,把餘下兩萬兩一齊結清。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整整兩萬兩,足以讓她下定決心。
想到這裡,老鴇繼續勸道:
“宋三公子對你真心實意。你跟了他,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兩萬兩,那可不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心”嗎?
明欣垂首斂目,默不作聲。
半晌,她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問道:
“宋三公子,什麼時候來接人?”
……
把人送出屋,老鴇長出一口氣。
她了解明欣的脾氣。彆看這姑娘模樣溫婉,實則性子烈的很。她還真怕明欣為了這事,不管不顧地跟她鬨起來。
若是那樣,她也隻能來硬的。凝翠閣這種地方,不光對付客人的手段多,治起不聽話的姑娘來,辦法也不少。
不過,看方才的樣子,明欣……似乎是被她說動了?
那這事就好辦了。
老鴇轉身搬了水曲柳匣子,放到桌上,一張張翻著裡麵的身契和字據。
把明欣送走,她還怪舍不得的,畢竟這些年來,明欣為凝翠閣掙了不少銀子。
但細水長流,總比不得一大筆進賬來得痛快。她最近手氣背,在賭坊輸了不少銀子,急需一大筆錢來補上這個窟窿。
翻著翻著,老鴇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還誆了江公子三千兩定銀。
老鴇皺起眉頭,揉了揉額角。
人,她是肯定要給宋三公子送去的,但江公子那三千兩銀子,她也舍不得吐出來。
反正……這事先拖著,能瞞多久是多久。
到時候,木已成舟,就算江公子來找她要人,那也晚了。
……
來要人的時候,已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