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
突如其來的雨點似是瓢潑一般,挾著風勢,把窗欞打得劈啪作響。
幾個婢女趕緊收拾起曬在院裡的衣物,四散回房避雨去了。
屋中。
霍延斜倚在桌畔,聚精會神翻著幾張圖紙。紙上做了許多處圈記,邊沿處的空白被注疏填得滿滿當當。
今夜有大雨,馬匹行不了路,他隻能等明日天晴了再趕回軍營。自從沈初到了粟州,戰事膠著,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宿在軍營裡,少有回來的時候。
溫酒爐上的酒壺微燙,溢著濃濃酒香。
俞霜提了酒壺放到桌上。
“你會贏嗎?”她低聲問道。
霍延抬起頭,頗為玩味地看著她。
“你想我贏嗎?”
俞霜默默拿過酒盞,斟了滿滿一杯酒。
霍延的目光又落回到布陣圖上。半晌,他端起酒盞,仰頭一口氣把酒喝乾。
“我能贏。”
“沈初沒有那麼好對付。”俞霜平靜道。
霍延隨手將圖紙扔到桌角,把她拉過來攬在懷裡。
“你是在擔心他,還是在擔心我?”
俞霜被他牢牢禁錮住,沒有說話。
“你想沈初贏,是不是?”霍延擰過粉白的麵頰,意味深長地盯著她。
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滿意的回答,但他偏要問她。
“肚子裡麵,是你的孩子。”
鉗在下頜處的大掌慢慢鬆開。
粗糲的手掌一路向下,劃過粉頸,碾過輕顫的心房,最後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你會放我走麼?”俞霜淡
淡開口。
一陣沉默。
霍延把她圈得更緊了些。
“不會。”
他低頭伏在她的耳畔。幽淡的清香沁入鼻息,像極了梨花的味道。
“我舍不得你。”
懷中人微微一顫。
霍延想不通,為什麼俞霜如此溫柔好看,心卻像是一塊頑石,怎麼也捂不熱。
他不會哄女人,也從來沒有哄過。他生得英俊勇武,年紀輕輕就做了西戎大將,向來都是女人圍著他轉。
“等我打下粟州,就帶你回寧城。”
俞霜垂首斂眸,看著撫在身上的大掌,沉默不語。
霍延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
一杯接一杯,他喝了許多酒,也說了許多話。
懷中人靜靜聽他說著。
像今日這樣,她肯順著他的意,為他斟酒,與他平心靜氣地說話,已然難得。
霍延恍然覺得,日夜繾綣纏綿,她總該對他動了幾分真心。
何況兩人現在還有了孩子。
酒酣耳熱,他乾儘杯中酒,把腰間的匕首解下來放到桌上。
刀鞘脫開一絲細縫,在燭火下泛起冷光。
“這把刀,將來給我們的兒子。”
霍延把纖弱素手緊緊裹覆在掌心。
十年前,他還隻是西戎兵營裡的無名小卒。
在被敵軍重重包圍之際,他護著主將,拚命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重圍。自此以後,霍延得以在軍隊裡嶄露頭角,從副尉做起,步步高升。
西戎尚武,武將從來不缺出頭的機會。
霍延出身卑微,讀書並不多,但在帶兵打仗上極有天賦,不過
幾年,他便憑借赫赫戰功成為西戎首屈一指的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