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走到窗邊。
推開窗扇,一陣清風吹進來,驅散了屋中的暑氣。
近些日她花了不少工夫收拾,宅院雖然不能恢複的與原來一樣,但至少已經完全看不出被劫掠過的痕跡。
屋子四處都已經仔細打掃乾淨,牆壁用石灰重新塗抹一遍,院裡的花草精心整飭過,就連斷了一根琴弦的“桃漁”琴,江沅也抱去找人修好了。
眼下,“桃漁”琴正安安靜靜躺在桌角。
江沅默默走過去,拿搌布把琴身擦得一塵不染。
琴是修好了,以後卻是再也沒人彈了。
有人敲響院門。
“沅兒。”錢寶兒站在門口:
“一道出去走走吧。”
“好。”
事情已經過去月餘,逸城百姓的生活漸漸恢複正常。但東郊因著之前傷亡慘重,一直沒能恢複元氣。
原本這一帶的宅院便不稠密,如今放眼望去,十室九空,愈發顯得寥落。
偶爾有路人從兩人身旁經過。
“府衙下了安撫狀,但想要恢複以往的光景,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錢寶兒往四下看看,歎了口氣。
“總會好起來的。”江沅想不起彆的話,隻能如此說道。
清風拂過,五龍山上依舊鬱鬱蔥蔥。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山下。
這裡原是一片坑窪不平的開闊地,如今已被附近的村民自發收拾平整,用於安葬之前的死難者。
花晴和明欣的墳塚亦在其中。
“你說過想要行船走遍江河湖海,看儘世間風景。”錢寶兒站在花晴墓
前,彎身放下幾枝野花。
“明明說的好好的……”
露珠沿著花瓣滾下落入泥土,一下子便不見了。
江沅沉默佇立在旁。
大抵人生就是這樣,總是難以如願。
明欣一直心心念念要回郢川,如今卻永遠留在了這裡。
“沅兒有什麼打算?”錢寶兒忽而問道。
“我想在逸城再待段時日,多陪陪她。”
江沅看著麵前的墓碑,那上麵歪歪扭扭刻著明欣的名字。
“寶兒你呢?”
錢寶兒摘了根酢漿草,用指尖胡亂揉捏著草葉。
“等顧大哥回來……我就和他順著沅江,替花晴去看看沿路的風景。”
時至今日,還是沒有顧昭明的消息。
“會回來的。”江沅雙手枕在頭後,微風輕輕拂起她的衣角:
“到時,也替明欣和我去郢川看看。”
遠處有人走來。
“江公子,錢姑娘。”
吳阿婆挎著隻竹籃,裡麵放了些香燭、紙錢。
她今日特地來這裡祭掃,不想遇到江沅和錢寶兒兩人。
三人寒暄幾句,一道默默把香燭插上燃起。借著火光,半籃子紙錢不多時就變成了一抔青灰。
吳阿婆心中悵然。
明姑娘那般溫柔漂亮,待每個人都好。花晴平日裡油嘴滑舌,那一日東郊遭難,卻是他擋在最前頭……
放眼四顧,這些墓碑下,每一個人她都認得。
“凡事……還是要往前看。”吳阿婆歎了口氣,對身旁兩人說道。
……
告彆錢寶兒,江沅回到家中。
她想著去廚房隨便找
些東西墊墊肚子,卻一眼瞧見角落裡有壺青梅酒。
江沅囫圇灌下一口。
這酒真酸。
混蛋。
酸的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