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陣_玉骨遙原著小說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六章 破陣(2 / 2)

司天監賠笑道“青王也不用太急,雪鶯郡主不也還小麼?”

“也十八歲了,不小了。”青王搖著頭,憂心忡忡,“這事兒一日不定下來,我一日不得心安。皇太子畢竟不是皇後所生,非嫡非長,在朝中壓力很大——若是早日能迎娶雪鶯郡主,和白之一族達成聯姻,我這顆心才算放下了。但白王如今的態度模棱兩可……唉,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真的支持這門婚事。”

“青王不用太憂心,皇太子和雪鶯郡主兩個人可好著呢!隻怕生米都做成熟飯了……”司天監忽地壓低了聲音,笑道,“上個月皇太子偷偷拉了郡主去葉城,玩了兩天兩夜沒回來,最後貴妃一怒之下讓青罡將軍派了殿前驍騎軍,才給抓了回來——”

“這小子!”青王搖著頭笑,“對付女人倒是有本事。”

司天監賠笑“那當然,是大人您的親外甥嘛。”

“好了,你也該歇息了。”青王的情緒終於好了起來,揮了揮手,“等過段時間我空了,便從封地來帝都拜會一下白王。”

“是。”司天監合上了水鏡,一時間房間裡便黑了下去。

要明年才冊立太子妃呢,現在朝野各方就已經開始勾心鬥角了?他搖著頭歎了口氣,朝外看了一眼。

白塔頂上,夜風浩蕩,吹得神幢獵獵作響,神廟前的廣場空空蕩蕩,隻有璣衡在觀星台上緩緩運轉,將滿天星鬥都籠罩在其中。

忽然間,他的眼睛睜大了——不知何時,外麵空無一人的廣場的儘頭,居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憑空出現在絕頂上的年輕男子,負手站在伽藍白塔之上,星空之下,一襲白衣飄搖,正在透過璣衡,聚精會神地看著頭頂的星野變幻。

那……那居然是大神官?!

司天監不由驚得站了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卻看到又有一個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登上了觀星台,站在了大神官的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一個古稀老者,白發白須,迎風飄飛,手裡握著一枚玉簡——竟是深居簡出、多日不見的空桑大司命!

這兩個人,為何深夜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司天監連忙湊到了窗前,竭力想聽清他們的對話。然而,一老一少卻隻是在伽藍白塔絕頂上站著,負手臨風而立,彼此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默然地看著頭頂鬥轉星移。

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大司命開口了“怎麼樣,你也看到了吧?”

“是。”時影輕聲道,“看到了。”

“空桑覆滅,大難降臨……血流成河啊!”大司命用手裡玉簡指著那片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歸邪,歎息,“空桑人的末日要到了!而現在帝都這些人卻還隻忙著勾心鬥角!夢華王朝?哈哈,都還在做夢呢!”

什麼?大司命又喝醉酒了吧?司天監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踮起腳,從窗口往大司命指的方向看去,星野變幻,群星曆曆,卻怎麼著都沒在那片區域裡看到有東西。等他忍不住探頭再看時,眼前忽然就是一黑——巨大的翅膀從天而降,輕輕一掃,就將這個偷窺者迎頭擊得暈了過去,尖利的喙子一啄,將軟倒的身子橫著叼了出來。

“重明,不許吃!”時影微微皺眉,頭也不回地嗬斥,“放回去。”

神鳥羽翼一震,不甘心地將嘴裡叼著的司天監吐了出來,隔著窗子扔回去,發出了咕咕的抗議聲。

時影重新望了一眼星野的方向,對著大司命點了點頭“是的,在下看到了——您的預言雖然殘酷,但卻是準確無疑的。”

是的。在那個星野裡,有一片肉眼尚自看不到的歸邪,如同一片淡淡的霧氣,悄然彌漫,將在五十年之內抵達北鬥帝星的位置。當代表亡者重生、離人歸來的歸邪籠罩大地時,雲荒將陷入空前的大動亂!

“可惜,除了九嶷神廟的大神官,整個雲荒竟然沒有第二個人讚同我。”空桑的大司命搖著頭笑了起來,“嗬嗬……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危言聳聽,一個個都是睜眼瞎!”

“無需和那些肉眼凡胎之人計較。”時影深深一彎腰,肅然,“您用半生心血推算出了這個結果,剩下的,就交給我來做吧——”

“你?你想做什麼?你又能做什麼!”大司命看了一眼麵前的後輩,冷笑,“你難道覺得自己能夠扭轉星辰的軌道嗎?可笑!造化輪回的力量,如同這浩瀚的蒼穹,沒有任何凡人可以抵擋!”

時影微微一躬身“儘人事,聽天命,如此而已。”

“這麼有自信?”大司命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那麼,告訴我,你這一次去蘇薩哈魯,有找到‘那個人’嗎?”

時影沉默了一瞬,歎息“沒有。”

頓了頓,又道“我把整個蘇薩哈魯的鮫人都殺儘了,可那片歸邪卻依舊沒有消失——所以我隻能回到伽藍白塔,通過璣衡來預測此刻的所在。”

“你是找不到的,因為天命注定必將存活下去!”大司命搖了搖頭,須發在風裡飄飛,“,是上天派來報複空桑的,是注定要滅亡六部、帶來傾國之亂的人——你和我,都無法阻攔!”

“隻差一點點,我就能找到了。”神官卻語氣平靜,“離預言發生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呢……我總會找到的。”

大司命怔了一下,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你!”他抬起玉簡,拍打著時影的肩膀,“你不知道在這個帝都,人人都在為眼前的利益像瘋狗一樣爭奪嗎?你為何卻要將眼睛盯在那麼久之後?誰會在意幾十年之後沒發生的事?”

“我。”時影沒有笑,隻是靜靜地答道“如果都像其他人那樣,隻安享當世榮華,那麼,這世間要我們這些神官司命又有何用呢?”

“……”大司命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久久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忽然歎了口氣,“二十幾年前,我讓帝君把你送去九嶷山,看來是送對了……我時日無多,等我死後,這雲荒,也唯有你能接替我的位置。”

時影微微躬身“不敢。”

大司命皺眉“有什麼不敢?我都已經向帝君舉薦過你了。”

時影垂下了眼簾,看著腳下遙遠的大地,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多謝大司命厚愛。不瞞您說,如果此次的大事能安然了結,在下想脫去這一身白袍。”

“什麼?”大司命愣了一下,“你……你不打算做神官了?”

“是的。”時影笑了笑,語氣深遠。

大司命臉色微微一變“你和帝君說過這件事了嗎?”

時影搖了搖頭“尚未。言之過早。”

“帝君未必會同意。”大司命神色沉了下來,有些擔憂,“他在你童年就把你送到了九嶷神廟,其實就希望你做個一輩子侍奉神的神官,不要再回到俗世裡來——你如果要脫下這身白袍,隻怕他會有雷霆之怒。”

“他怒什麼?”時影冷笑了起來,語氣裡忽然出現了一絲入骨的譏誚,那是罕見地動了真怒的表現,“即便脫下了這身白袍,我也不會回來和弟弟爭奪帝位的——他不用怕。”

“……”大司命一時語塞。

“而且,我現在的人生,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時影聲音重新克製了下去,淡淡道,“當我想走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大司命沉默了片刻,問“那……你不當大神官之後,想去做什麼?”

“還沒想好。”時影淡淡道,“等想好了,估計也就是走的時候了。”

大司命看到他說得認真,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一旦穿上這身白袍,是沒那麼容易脫下的。要脫離神的座前,打破終身侍奉的誓言,你也知道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真的打算接受雷火天刑,散儘靈力,毀去畢生苦修得來的力量,重新淪為一個平庸之人嗎?這個紅塵俗世,有什麼值得你這樣!”

老人的聲音淩厲,近乎嗬斥,然而年輕神官的臉上卻波瀾不驚。

“大人,您也是知道我的。”時影隻是淡淡地回答,語氣平靜,“我若是一旦決定了要走那一條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大司命不說話了,看著他,眼神微妙地變了一下,忽然開口,“影,你不會是動了塵心吧?”

時影的臉色微微一動,沒有回答。

“果然如此!”大司命倒吸了一口冷氣,又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星辰,蒼老的臉在星光下露出一種不可形容的神色來,“你可真像你的母親啊……唉,枉費了我一番心血把你送去九嶷!”

時影有些愕然地看著大司命,不明所以。

他知道自己在繈褓中就被帝君送去遙遠的九嶷山修行,其實是出自於大司命的諫言。但那麼多年來,他從未問過這個亦師亦友的老人,這個改變了他一生的諫言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算了……”大司命看著星空,半晌歎息,“不過,當神官的確也不是你的命運……你的命運,不該是這樣。”

時影一震,手微微收緊。

他的命運?所有修行者,無論多麼強大,就算可以洞徹古今,卻都是無法看到自身的命運的——而這雲荒上,修為比自己高、唯一能看到他命運軌跡的,便隻有這位白塔頂上的大司命了。

那一瞬,他很想問問這個老人他的命運是什麼,然而卻終於沉默。

“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想挽救這一場空桑國難。”大司命歎了口氣,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眼神深沉而疲憊,“但是我仔細看了星盤,那些宿命的線千頭萬緒,糾纏難解——我如果動了其中一根,或許就會導致不可見的結果。到時候對空桑到底是福是禍,連我自己都無法把握啊……”

他轉過頭看著時影“你想要插手其中,挽救空桑的命運,可知萬一失敗,天下大亂,整個星盤就會傾覆?”

“我知道。”時影低下了眼簾,“但總比什麼也不做強。”

“隻怕沒那麼簡單。”大司命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你想得太容易了。”

“那,我們就不妨用各自的方法試試看吧。”時影負手看著天宇,淡淡道,“空負一身修為,總得對空桑有所助益。”

“嗬,也是,你心氣那麼高,怎會束手認輸?”大司命笑了一聲,語氣淡淡,不知道是讚許還是惋惜,“你從小就是個心懷天下的孩子啊……”

伽藍白塔的絕頂上,滿天星鬥之下,隻有這一老一少兩人並肩站在風裡,仰望著星空,相對沉默,各自心思如潮湧。

“既然都來了,就去和帝君見一麵吧。他最近身體不大好。”許久,大司命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雖然嘴裡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是很想見你的——你們父子之間,都已經二十多年沒說過一句話了。”

時影的唇角動了一動,卻最終還是抿緊。

“不必了,”他轉頭看著白塔下的紫宸殿,語氣平靜,“在把我送進九嶷神廟的時候,他心裡就應該清楚從此往後,這個兒子就算是沒有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如他所願,又何必多添蛇足呢?”

他抬起了手,手裡的玉簡化為傘,重明神鳥振翅飛起。

大司命沒有挽留,隻問“剛才,你從璣衡裡看到了什麼?”

“歸邪的移動方向。”時影轉過頭,將視線投向鏡湖彼端那一座不夜之城是的,那一股影響空桑未來國運的力量,眼下正在向著葉城集結——如果這次來得及,一定能在那裡把找出來。

“在葉城?”大司命搖了搖頭,“不過,你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如何找?難不成,你還想把葉城的所有鮫人都殺光?”

然而時影神色卻未動,淡淡道“如果必要,也未必不可。”

“……”大司命怔了一下,忽地苦笑,“是了。我居然忘了,你一向不喜歡鮫人,甚至可以說是憎惡的吧?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嗎?”

握著傘柄的手指微微緊了一下,時影低下頭去,用傘遮擋住了眼神,語氣波瀾不驚“告辭了。等事情處理完畢,我便會返回九嶷神廟——到時候請大司命稟告帝君,屈尊降臨九嶷,替我除去神職。”

“……”大司命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你是真的不打算做神官了?那也罷了……唉,你做好吃苦頭的準備吧。”

“多謝大人。”時影微微躬身,語氣恭謹,“是在下辜負了您的期許。”

“你有你的人生,又豈是我能左右?去吧,去追尋你的命運……”大司命歎了口氣,用玉簡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指著白塔底下的大地,“明庶風起了,,也就在不遠處了。”

“謹遵教誨。”年輕的神官低下頭,手裡的雪傘微微一轉。

刹那間,天風盤旋而起,繞著伽藍白塔頂端。疾風之中,白鳥展翅,掠下了萬丈高空。

而在兩人都陸續離開後,伽藍白塔的頂端,有一個人睜開了眼睛。

一直裝暈的司天監踉蹌著站了起來,揉了揉劇痛的腦袋,恨恨地“哼”了一聲。那個該死的四眼鳥差點就把他給吃了!分明是個魔物,也不知道九嶷山神廟為啥要養著它。

然而,一想起剛才依稀聽到的話,司天監便再也顧不得什麼,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房間裡,顫抖著打開了水鏡,呼喚另一邊早已睡下的青王。

“什麼?”萬裡之外的王者驟然驚醒,“時影辭去神職?”

“是的!屬下親耳聽見。”司天監顫聲,將剛聽到的驚天秘密轉告,“他……他的態度很堅決,甚至說不惜一切也都要脫離神職、重返俗世!”

“真的?”青王愣了一下,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眼神轉為凶狠。

司天監想了想,又補充“不過他也對大司命說,自己並無意於爭奪皇天。”

“他說不爭你就信了?”青王冷笑起來,厲聲,“他付出那麼大代價脫下神袍,不惜靈體儘毀,自斷前途,如果不是為了人間的至尊地位,又會是為了什麼?!那小子心機深沉,會對彆人說真話嗎?可笑!”

司天監怔了一怔,低下頭去“是,屬下固陋了。”

“可恨……可恨!”青王喃喃,咬牙切齒,“他畢竟還是要回來了!”

時隔二十多年,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個隱於世外多年的最強大的對手,終於還是要回來了!

作為白嫣皇後所出的嫡長子,無論從血統、能力,還是背後的家族勢力,時影幾乎是無與倫比的,強於青妃生的時雨百倍。若不是昔年帝君因為秋水歌姬的死而遷怒於他,如今繼承雲荒六合大統的絕對是這個人。

作為失去父親歡心的嫡長子,時影生下來沒多久就被送往了九嶷山,二十幾年從未在王室和六王的視線裡出現過,自從白嫣皇後薨了之後更是遠離世俗,低調寡言,以至於六部貴族裡的許多人都漸漸忘記了他的存在——包括自己在內,豈不是也一直掉以輕心?

但是誰又想過,這個從小被驅逐出了權力中樞的人,一旦不甘於在神廟深穀寂寂而終,一旦想要返回紫宸殿執掌權柄,又將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青王揉著眉心,隻覺得煩亂無比,“早知道如此,當年就應該把那小子在蒼梧之淵給徹底弄死!”

“王爺息怒。”司天監低聲,“當年我們也已經儘了力了……實在是那小子命大。”

“現在也還來得及。”青王喃喃,忽然道,“他現在還在帝都嗎?”

“好像說要去葉城,然後再回九嶷。”司天監搖頭,“對了,他說要在九嶷神廟裡準備舉行儀式,正式脫離神職。”

“什麼?這麼快就要辭去大神官的職務了?”青王眼神尖銳了起來,冷笑,“嗬,說不乾就不乾了,想一頭殺回帝都來?我絕不會讓這小子得逞!”

“是。”司天監低聲,也是憂心忡忡,“大神官如果一旦回來,這局勢就麻煩了……何況帝君最近身體又不好。”

“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了,一個不小心,我們的多年苦心便化為烏有。”青王壓低了聲音,語氣嚴肅,“讓青妃好好盯著帝君,盯著大司命,一旦有變故立刻告訴我——我兒青罡正帶著驍騎軍去葉城平叛。複國軍也罷了,白王態度曖昧不明,你讓他千萬警惕白風麟那個口蜜腹劍的小子!”

司天監領命“屬下領命。”

“還有,趕緊把皇太子給我找回來。事情都火燒眉毛了,還在外麵尋歡作樂!”青王憤然,“如果不是我的親外甥,這種不成材的家夥我真的是不想扶!”

“是。”司天監連忙道,“青妃早就派出人手去找了,應該和以前一樣,偷偷跑出去玩個十天半個月自己就會回來。”

“現在不同以往!”青王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帝君病危,殺機四伏,哪裡還能容他四處玩耍?”

他合上了水鏡,隻留下一句“大神官那邊,我來設法。”

當水鏡裡的談話結束後,青王在王府裡抬起了頭。

這裡是青族的封地,九嶷郡的首府紫台。深夜裡,青王府靜謐非常,窗外樹影搖曳,映出遠方峰巒上懸掛的冷月,九嶷山如同巍峨的水墨剪影襯在深藍色的天幕下,依稀可見山頂神廟裡的燈火。

青王在府邸裡遠望著九嶷頂上的神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神漸漸變幻,低聲歎了口氣“時影那小子,居然要脫下神袍重返帝都嗎?養虎為患啊。”

“青王殿下是後悔了嗎?”忽然間,一個聲音低低問。

“誰?”青王霍然轉頭,看到房間裡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

“青王府的守衛也真是太鬆懈了……空桑人的本事就僅止於此嗎?”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袍,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在陰影裡閃著光,赫然不是空桑人的語音和外貌,低聲笑了笑,“我一路穿過了三進庭院,居然沒有一個侍衛發現。”

“巫禮?”青王怔了一下,忽然認出了來人。

這個深夜拜訪的神秘黑袍人,竟然是西海上的冰族!那個七千年前被星尊帝驅逐出大陸的一族,什麼時候又秘密潛入了雲荒?

“許久不見了。”那個人拉下了黑袍上的風帽,赫然是一頭暗金色的頭發,完全不同於空桑人的模樣,道,“五年前第一次行動失敗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麵了。”

“……”青王沒有回答,隻是警惕地看著來人,低聲道,“那你今天怎麼會忽然來這裡?滄流帝國想做什麼?”

“我?”巫禮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一物,握在他手裡的,是一枚令牌,上麵有雙頭金翅鳥的徽章,在冷月下熠熠生輝,“我是受元老院之托,來幫助殿下的。”

“雙頭金翅鳥令符?”青王知道那是滄流帝國最高權力象征,眼睛眯了起來,“自從五年前那次行動之後,我和元老院已經很久沒聯係了。”

“是。”巫禮聲音很平靜,“但如今空桑的局勢正在變化,以殿下個人的力量,隻怕是已經無法控製局麵了,難道不希望有人助一臂之力嗎?”

“誰說的?”青王冷笑起來,“我妹妹依舊主掌後宮,時雨依舊是皇太子——這個雲荒,馬上就是青之一族的了!”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要感歎養虎為患呢?”巫禮淡淡道,“時雨還有一個哥哥,不是嗎?他的星辰最近越來越亮了,在西海上都能夠看得到他的光芒——我正是為此而來。”

聽到對方說起時影,青王忽然沉默了下來。

“你們若是能幫到我,五年前那小子就該死了。”許久,青王喃喃搖頭,“當他還是個少神官的時候,我們曾經聯手在夢魘森林發動過伏擊——可是你們派出了巫彭,卻還是被他逃出去了!”

“誰想到那個小子掉進了蒼梧之淵卻居然沒有死?”巫禮低聲,冷冷道,“那時候隻要再來一次就好——可是我們想再度出手,殿下你卻說不必了。”

“當時一擊不中,我是怕再度動手會打草驚蛇,驚動了白王。”青王皺眉,“何況在他掉進蒼梧之淵失蹤的那段日子裡,帝君已經聽了我妹妹的話,冊封時雨為皇太子了,大勢已定,所謀已成——加上這小子一直都表現得超然物外,所以我當時一念之仁,留了他一條命。”

“現在後悔了吧?”巫禮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要知道時影的才能,可遠遠在你那個不成器的外甥之上啊!”

青王沒有否認這種尖刻的評語,隻是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滄流帝國是派你不遠千裡前來取笑我的嗎?”

“當然不是。”巫禮立刻收斂了笑意,肅然道,“冰族站在殿下這一邊,希望看到您得到這個天下——就看殿下是否有意重修舊好了。”

“……”青王吸了一口氣,沉默下來,不再願意和這個外族使者多說,隻道,“如此,讓我考慮一下再答複。”

“好,”巫禮沒有再勉強遊說他,乾脆將手裡的雙頭金翅鳥令符留下,“我會在雲夢澤邊的老地方待上三個月,等殿下的消息。殿下若是有了決定,就持此令符來告知。”

“不送。”青王淡淡,並沒有表情。

待來人走後,他沉默了一會,隨手將那一枚雙頭金翅鳥令符扔進了抽屜深處,再也不看。

這些猖狂的冰族人,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知道空桑政局即將變化,竟然借此來要挾他!如今雖然說時影那邊起了異動,但青之一族還是大權在握,怎能答應對方這種奇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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