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者,遊宴所乘之舟。
但在富甲天下、煙花盛夏的揚州,畫舫十有八九乃是吟風弄月之地。
杜預跳上這艘畫舫,想不到兩人從船艙中走出,一把抓住杜預:“好個風流才子杜案首。如今揚州為了你,幾乎鬨翻天,你卻優哉遊哉,跑到這裡畫舫遊二十四橋?”
宋佳霖等人一驚,看過去。
老熟人。
竟然是高翰林、徐士林兩位。
這兩人都在龍舟詩會上會過,可謂不打不相識。
高翰林氣質沉穩,溫潤如玉,徐士林英俊瀟灑、儒雅風流,一舉一動,進退有法。
船艙中,竟然還有幾個士子,濟濟一堂。
看到杜預前來,眾人都紛紛起身,迎接杜預,臉上甚是恭敬。
王異不喜歡畫舫的氣氛,但也吃驚與這場畫舫高端局之豪華。
因她已經認出,這些士子,各個都大有來曆。
杜預笑道:“你們莫非是我肚子裡蛔蟲,還是暗暗跟蹤我?怎麼我走到哪裡,你們都知道?”
高翰林笑道:“你個杜鎮國,走到哪裡,都自帶大喇叭,還響徹雲端。我等哪怕想要避而不見,塞耳不聞,都做不到。還用得著我們跟蹤嗎?”
徐士林歎道:“杜兄,上個月滁州一彆,想不到你才情更進一步。本以為你上次詩成鎮國,已經江郎才儘,這次一句苟利天下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又是鎮國,讓我等自歎弗如。”
他肅然道:“不過,我徐士林上次不服你,這
次卻對你佩服地五體投地。你能仗義執言,不畏強暴,揭發太平妖道的真麵目,拯救揚州黎民百姓與水火,請受我一拜。”
他竟然對杜預下拜。
船艙中,一眾士子也一起對杜預下拜。
眾書生嚇了一跳。
杜預扶起眾人來:“怎麼如此客氣?”
徐士林眼圈一紅:“說來話長。佛道之無恥,我有切膚之痛。”
高翰林招呼道:“大家坐下吧,慢慢說來。”
杜預被一眾揚州學子熱情簇擁,推辭不得,正中坐下。
高翰林先引薦揚州學子。
“這位是張弘,乃是揚州望族。如今他的大伯,張昭,官居東吳丞相、二伯張肱,也是東吳尚書。”
張弘一臉崇敬,叉手行禮:“杜預兄,你的大作我統統拜讀。今日你大戰妖道玄劍,那首【夢遊天姥吟留彆】,以詩警世,以詩殺仙,更是解氣。”
杜預知道張家是揚州大族,張昭張子布乃是東吳朝中第一人,與周郎周瑜並稱為“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也熱情見禮。
“這位陸江,出身江東望族陸家。”
“陸江兄···”
杜預聽得陸家,更是一陣心動。
江左四大家,陸家乃是首位。
陸江是一位清秀的讀書人,大家風範,雙方見過禮。
“還有江左梅家梅堯臣公子,以及虞家虞十二、步家的步鷲兩位公子。”
杜預一一見過禮。
王異的眉頭,卻緊緊縮住。
杜預或許不知道,但王異卻非常敏銳——江
左四大家族,恰好就是陸、梅、虞、步。
加上揚州張家,江東最有影響力的五大家族,全都聚齊了。
而且這些讀書人,雖然不是家族中決事之人,卻也都不是阿貓阿狗,乃是嫡係的繼承人,或者重要嫡係成員。
如今,他們卻都在這條不起眼的畫舫之上?迎接杜預?
這背後,定大有緣故。
難道?
杜預仿佛毫無察覺,與眾人一一見禮。
江左幾大家族公子,紛紛對杜預表達了仰慕之情。
梅堯臣就直言:“我等讀書人最憂心忡忡的,便是佛道兩家打著濟世救民的旗號,冠冕堂皇,在江左地區大肆擴張,搞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若非杜兄不畏強暴,苟利天下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發起一波強大攻勢,毀掉佛道兩家寺院,我等也不會如此仰慕、尊敬。”
陸江微笑道:“我族叔陸遜,已命人將書房的對聯,換成了你這苟利天下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並想要邀請你,去訪問我陸家。”
“陸遜?”
杜預心中一動。
他知道,陸遜乃是此時陸家的族長。
東吳偏安一隅,但水軍實力極其強大,冠絕十國。
而東吳最大的問題,便是創始人孫策和頂層統治集團,乃是衣冠南渡的江淮勢力,與江左四大士族之間,存在天然矛盾。
而今,孫策英年早逝,周郎乃是江淮勢力領袖,東吳兵馬大都督,而陸遜身為江左四大家族之首,卻被放在冷
板凳上。
江左家族,忠於家族遠甚於忠於國家。
四大家族,開花散葉,遍布江左地區。
哪怕有些在大唐治下,有些在吳越治下,身處敵對國度,也不妨礙家族子弟忠於士族觀念。
今晚,江左幾大士族公子一起聚會,似乎有拉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