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飯鬼取的名字從不重複,偶爾喚出相同的名字,便知有人又一次進了輪回。
有一日,程未晞忽然發現,要飯鬼每天晚上都會喊一聲“小蜏”。原來是一隻朝蜏的鬼魂,清晨投胎,傍晚又回來。
朝生暮死,每次投胎卻仍是興衝衝。
要飯鬼吸了口破碗裡的香火,用破鑼嗓子嚎了一首歌。
以往程未晞從未聽清歌裡唱著什麼,那一天卻聽清了“一日朝蜏,乃幸福安樂、壽終正寢,五十年人間道,卻雲死於非命……”
忽然大徹大悟。
何為壽終正寢?何為死於非命?何為歡樂?何為淒苦?何為短暫?何為長久?
朝蜏一生,凡人一世,無愧於心,不枉活過,足以。
看不破,曠野如牢籠,看破,水滴如大海。
程未晞輕笑“從未受困,談何解脫?”
陸輕染瞠目結舌。
女戰神不都應該勇敢、果毅、嫉惡如仇、不向命運低頭嗎?
眼前這個看破紅塵、無欲無求的人是誰?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程未晞見他們如此糾結,暗覺好笑。
誰讓你們沒耐心,不聽她把話說完呢!
白刑止到底是做了幾千年的帝君,此刻已穩住心神,恭敬地道“師姐,我知道你不想糾纏前世的事情,一心要回人間!可現在,你卻是走不了了。”
程未晞挑眉,表示願聞其詳。
白刑止看向她的眉心“程清淺棲身於攢魂骨,正寄宿在你的眉心。你嗜睡、犯懶,正是她吸取你精氣的緣故……”
程未晞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不由毛骨悚然。
她這是被鬼上身了嗎?
側頭去看一旁新放置的梳妝鏡。
自己還是自己,可偏偏有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寄生於自己體內!還是前世的孿生妹妹。
真是夠了!這算哪門子妹妹,當初害她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把她當飼料!
她打斷白刑止“她不是灰飛煙滅了?怎麼會寄宿在我體內?你們不是有靈力嗎?乾嘛不把她趕走?”
陸輕染少不得又說了一遍攢魂骨的事兒。
程未晞先是悲憤,少頃,卻也看開了。
就她這爛命格,遇到這些事兒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連這幾個人都沒有辦法,無解的事兒又何必介懷、煩惱。
倒是另有一件事兒她得算算賬,眯起眼睛“你們早就知道攢魂骨的存在?”
江懷殷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白刑止卻是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略略低頭,將瘦削的臉隱在窗棱的影兒裡。
程未晞冷笑“所以,塵映之前說你們會送我回人間,都是騙我的?”
江懷殷張了張嘴巴。糟糕,他竟忘了這茬。
程未晞十分火大。
若非有荀讖的事兒發生,他們打算瞞她多久?
若她沒打算留下來,是不是就要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白刑止站起身,拱著手“師姐,我們並非有意騙你,隻是當時有太多未明之事,便是將一切說於師姐聽,師姐也未必相信。”
程未晞才不聽這種鬼話呢!
暗自腹誹姐也有很多未明之事,姐也不打算把心中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