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對於沈夫人來說,如今的平家就是那縱容外孫女囂張跋扈,養得如今顧蘊這般心狠手辣的禍根,連平老太太因為不敢將顧蘊逼得太緊,所以與她商定待沈騰放了榜後兩家再正式過庚帖之舉都能被她曲解為勢利了,這便是所謂的當對一個人有了偏見時,他連呼吸都是有錯的,她自然再不肯去平家赴宴。
好在如今理由都是現成的,遂笑向祁夫人道“騰兒不日就要下場,近期我怕是不得空去叨擾伯母與二位表嫂了,三姐姐你若是有空就隻管自去,不必管我了。”
沈夫人的笑容雖一如既往的和煦,說話的語調也一如既往的溫柔,顧蘊卻仍敏銳的感覺到她今日待自己好像有些冷淡,不說與自己直接對話了,竟連一個正眼都不願意給她似的,難道是忽然不喜歡她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就不必再大費周章的時刻關注外祖母那邊的動向,但有風吹草動,便即刻四處活動,勞神費力了!
祁夫人也察覺到了沈夫人對顧蘊的冷淡,心下終歸忍不住有幾分惱火起來,妹妹縱因與蘊姐兒相識的時間太短,信不過她的品德,難道也信不過她這個姐姐,信不過自己的兒子不成?
她且再觀察幾日,待騰哥兒考完後再問問騰哥兒的意思,若妹妹真不願意結這門親了,大不了不結便是,她家蘊姐兒這麼好的姑娘,還怕結不了一門更好的親事嗎!
再說慕衍與顧蘊分開後,在馬背上低聲吩咐了季東亭一通,待瞧著季東亭調轉馬頭離開後,他方帶著冬至,打馬徑自往南城方向去了。
一時到得南城,他與冬至又騎馬在大街小巷上繞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在一座隻得兩進,看門首已經有些破敗了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冬至立刻翻身下馬去叩門,片刻方見一個老蒼頭應聲開門出來了,見是冬至與慕衍在門外,立時滿臉的喜色,將二人迎進去關了門後,才笑道“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念叨著少爺呢,小姐也說,少爺若是再不來,她以後就一輩子不理少爺了,總算少爺今兒來了,夫人與小姐待會兒見了少爺,還不定怎生高興呢!”
一麵說,一麵迎了慕衍與冬至往裡走,自外麵瞧著半點不起眼的宅子,竟是越往裡走越彆有洞天,越往裡走越讓人歎為觀止。直至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三人方在一座遍植各色藤蘿的院子前停下了。
老蒼頭便揚聲稟道“夫人,少爺來了!”
俄頃之後,即見一團鵝黃色的影子飛快跑了出來,乳燕投林般不由分說便將慕衍抱了個滿懷,聲音裡滿是興奮與喜悅“哥哥,你終於來看我了,你這麼久都不來,我還以為你已將我忘到腦後去了呢!”
說話之人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穿了身鵝黃色四喜如意紋的襦裙,巴掌臉,杏仁眼,一身欺霜賽雪似的肌膚,雖年紀還小,卻已不難看出待再大上幾歲後,會是何等的美貌無雙。
這小姑娘正是慕衍義父義母的獨女韓慧生。
韓慧生話音剛落,另一管溫柔好聽的女聲緊接著響起了,卻是斥責韓慧生的“慧兒,你還不快放開你哥哥!你當你還是幾歲大呢,就算衍兒是你哥哥,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也該知道什麼叫男女大防,知道什麼叫避嫌了!”
聲音的主人正是慕衍的義母,韓慧生的母親韓夫人。
她與韓慧生長得極像,更準確的說,是韓慧生生得極像她,也是瓜子臉杏仁眼白皮膚,隻不過她是成人的身量,且半點也沒有韓慧生的青澀與稚嫩,隻餘溫婉與美麗,如同一支開得正盛的芙蓉花一般,讓人經過她身邊時,連走路的步伐都會不自覺的放輕一點。
韓慧生聞言,就吐了吐舌頭,總算放開了慕衍,慕衍方得以上前給韓夫人行禮“義母,您近來一切都還好罷?”
韓夫人笑著點頭“一切都還好,倒是你,明明說好隻去一個月的,卻足足兩個月才回來,還瘦了這麼多黑了這麼多,這兩個月一定在外麵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待會兒義母可得親自下廚做幾個菜,好生與你補補才是。對了,你回來見過你義父了嗎?”
慕衍笑道“就是想著義母親手做的菜,所以從昨夜回京到現在,我隻吃過一餐飯,義母待會兒可得多做幾個菜,我餓得都能吞下一頭牛了。我還沒見過義父呢,義父今兒回來嗎,若是回來,我待會兒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韓夫人聞言,忙道“他說了今兒要回來的,瞧這天色估計也該快了。你這孩子,喜歡吃義母做的菜就經常來便是,怎麼能空著肚子呢,快進屋吃點點心先墊墊去,我這就去廚房給你做菜。”
嗔完慕衍,又吩咐女兒“快帶了你哥哥屋裡去,讓人上些點心給他先墊墊肚子。”
待韓慧生脆生生的應了聲“知道了,娘。”便帶著人徑自往廚房去了。
韓慧生這才又抱了慕衍的胳膊,一邊拉了他往裡走,一邊嘰嘰喳喳的說道“哥哥,你這次又去了哪裡?可有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回來?這兩個月娘都拘著我不讓我出門,說天氣熱,我身體又不好,萬一中暑引發了舊疾,不是鬨著玩的,你要是再不回來,再不來看我,我都要悶死了!”
慕衍被韓慧生抱著胳膊,以往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但這次兩個多月沒見她,發現她忽然就長高了不少,如韓夫人方才說的,已是一個大姑娘了,再想到她的年紀,比顧蘊也就隻小幾個月而已,立時便覺得她再動不動就撲到自己懷裡,動不動就抱自己胳膊的舉動實在不妥了,難道將來他們各自娶嫁以後,她也這樣嗎,兄妹之間再是感情好,到了一定的年紀,也該有男女大防的意識了。
念頭閃過,慕衍已一邊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胳膊,一邊笑道“去了哪裡不能告訴你,不過好吃的好玩的倒是給你帶了不少,回頭我便打發東亭與你送來。義母不讓你出去,也是為你好,你也彆怨她,更彆將死啊活的隨隨便便就掛在嘴邊,她聽了又該傷心自責了。”
當年韓夫人在懷上韓慧生之前,曾在冷宮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也因此重傷了身體,根本不適宜孕育孩子,是韓夫人為了讓丈夫及韓家不至於絕後,近乎拚了命才生下了韓慧生的,隻是韓慧生也因此先天便有心疾,平日不發病還好,一旦發病,每每都讓韓夫人心疼自責到無以複加,所以慕衍才會有此一說。
韓慧生聞言,習慣性的又吐了吐舌頭,才笑道“那我以後不說了便是。”說話間,手也再次習慣性的挽上了慕衍的胳膊。
慕衍這次便沒有讓她再挨上自己了,而是微微側身避過了,才笑道“方才義母的話我覺得很有道理,以後我們兄妹之間也該避避嫌了,所以以後這樣的動作,你可再不能做了!”
“為什麼呀?難道哥哥不喜歡我了嗎?”韓慧生立時滿臉的委屈,漸漸更是連眼圈都紅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慕衍打小兒便拿她當自己的親妹妹,疼她寵她比自己的義父義母也不遑多讓,見她哭了,不由一陣心疼,但仍堅持道“不是我不喜歡你了,你永遠都是我妹妹,我不喜歡自己的妹妹倒要喜歡誰?是你現在已是大姑娘,再過幾年就該出嫁了,再這樣與我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讓外人瞧了去更是不像,我妹妹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可不想讓你因為這些細枝末節被人詬病,我妹妹值得起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韓慧生臉上的委屈之色這才稍減,嘟嘴道“那我不嫁人就是了,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了,這世上還有比哥哥更好的男子嗎?”
“這是什麼傻話,女孩子大了都得嫁人。”慕衍聽得失笑不已,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韓慧生的頭發,道“而且這世上比你哥哥好的男子多了去了,等你將來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時,你自然就明白了。”
說著抬腳往屋裡走,嘴角的笑因為說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時’,情不自禁就想到了顧蘊,而特彆的溫柔與滿足。
看得韓慧生心裡一跳,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連是怎麼跟著慕衍進了屋裡的都不知道。
侍立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冬至將二人的言語神情儘收眼底,許是旁觀者清,慕衍一點沒覺得有問題,甚至連韓慧生自己都因到底年紀還小,接觸的人也太少,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沒覺得有問題,偏冬至卻瞧出了問題來,不由暗自叫苦不迭,那小祖宗不會是情竇初開喜歡上他家爺了罷?
那問題可就大條了,且不說他家爺眼裡心裡隻有顧四小姐,顧四小姐那個性子也不像是個能容人的,隻說以韓大人韓夫人對女兒的疼愛,也是決不能容忍自己女兒做小的,就更不必說韓夫人對皇宮深惡痛絕,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入宮了,屆時也不知韓大人與韓夫人會不會遷怒他家爺?看來這事兒他得儘快與季東亭那廝說說,讓他趁早想想法子啊!
韓夫人的動作極快,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煎炒烹炸出了七八個菜,還全是慕衍愛吃的,著下人送到了花廳裡,讓慕衍先吃。
隻慕衍怎麼可能先吃,韓夫人還在廚房忙活,韓大人也還沒回來,他一個做晚輩的卻先隻顧起自己的肚子來,他成什麼人了,有這樣為人子的嗎?
好在韓夫人很快便做餘下的菜,回屋重新換過衣妝過來,韓大人也後腳回來了,一家人遂各自落座,其樂融融的用起晚膳來。
飯後,韓大人叫了慕衍去書房說話兒。
“你這次一去便是兩個月,可是找到什麼有用的證據了?”書房的門甫一闔上,韓大人一張方才在妻女麵前還溫煦如春的臉立時變得嚴肅冷凝起來,整個人的氣場也立時變了,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終於有了幾分騰驥衛副指揮使的風采。
慕衍也是一臉的端肅“我們快馬加鞭趕到福建時,該死的人已經都死絕了,該掩藏的痕跡也全被掩藏了,關鍵時間也有限,所以什麼有用的證據都沒有找到!”
韓大人韓卓聞言,倒也並不失望,這樣的結果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隻是奇怪慕衍怎麼會耽擱那麼長的時間罷了,所以有此一問。
果然就聽得慕衍繼續道“不過我們這次去有個比拿到堂堂國丈竟私自勾結海盜養賊為患以達到一己私利證據更大的收獲,我們在當地一座名為大黑山的山脈深處,發現了銀礦!”
“銀礦?”韓卓眼前一亮,聲音卻壓得越發低了“怎麼發現的?附近都是個什麼情況?已經安排人暗地裡把守了嗎?”
現在他們人手有限,而且福建離盛京山高水遠,他們縱有銀礦在手,短時間內怕也是開采不了的,自然要將其守好了。
“發現了銀礦之後,我當即便安排人出麵,找到當地的官府,將那座山連同周邊幾座山都買了下來,自然也安排了人把守,義父隻管放心。”慕衍便也壓低聲音,娓娓與韓卓說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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