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從陸沉的視角看來,眼前的紅衣女子身上有太多看不清的迷霧,但是有一點能夠確定,那便是她對侯玉本人的恨意遠遠超過對大齊的敵視。
這是一個很值得考究的細節。
“你行刺大齊國侯本就是死罪,我現在隻需要將你交給有司,又何須對你喊打喊殺?”
陸沉這句話讓紅衣女子麵色微變,旋即又冷硬如初。
她倔強地說道“那你還在等什麼?”
“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
陸沉淡淡回了一句,然後端起自己的茶盞,一氣飲下大半杯。
他望著女子的雙眼,緩緩道“你知道侯玉今夜在墨苑參加宴請,這件事的難度不大,畢竟你隻需要一直盯著他的行蹤即可,後續你知道他留在墨苑過夜亦是同理。但是,從你出手的時機和過程判斷,伱非常熟悉侯玉下榻的院落,對墨苑內部的地形堪稱了如指掌。”
紅衣女子漠然道“我雖然是沙州人,但是想要摸清你們齊國京城不算很難,至於墨苑這種風流之地,肯定是權貴們時常聚會的地方,保不齊侯玉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我自然要提前熟悉。”
紅衣女子生硬地說道“墨苑的護衛追得很緊,我又不知你身邊有這樣的高手,倉促之間顧不了太多。”
陸沉將杯中殘茶飲儘,徐徐道“侯玉返京已有幾個月,你應該是和他前後腳抵達京城,這段時間足夠你弄清楚大齊朝堂的基本格局,畢竟連墨苑管事之中都有你的內應,可見你們沙州七部在京城也經營了不少人脈關係。”
陸沉搖搖頭道“時間還是太緊了。”
“當然,我前麵說的那些並不重要。”
良久過後,她用略顯沙啞的語調問道“什麼叫兩手打算?”
尉遲歸唇邊泛起一抹微笑。
很多時候沉默本身便是一種回答。
陸沉卻輕聲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問道“你看起來是個聰明人,所以我更加不理解,你在熟知墨苑地形、且知道我和侯玉都在墨苑留宿的前提下,為何在刺殺失敗不想辦法儘快逃走,反而非要跑到離青綠小院不遠的地方?”
紅衣女子睥睨他一眼,冷笑道“山陽侯,戰場攻伐和武者廝殺是兩回事。”
紅衣女子心緒翻湧,麵上鎮定地說道“我卻不知要怎樣利用你去對付侯玉。”
她冷聲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風趣?既然你和侯玉那種畜生沒什麼區彆,那就將我交給織經司的探子,不必廢話。”
陸沉這句話讓紅衣女子眉頭緊皺,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說。
陸沉道“我和郭樞密、南安侯起初並未打算在墨苑留宿。宴席中途發生一些意外,最後侯玉因為喝了不少酒才決定留下來。這麼短的時間裡,你要確定侯玉在墨苑的住處,並且弄清楚先前發生的事情,這可一點都不簡單。也就是說,墨苑內部確實有你的內應,而且此人的地位不算很低。”
紅衣女子問道“什麼意思?”
尉遲歸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過往兩年間陸沉已經給過他不少次震撼,眼下當然隻能算是小場麵。
陸沉沒有同她爭辯,順勢說道“就算我武功不行,我身邊的親兵個頂個都是好手,這一點你總該清楚。回到這個問題本身,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今夜原本就做好了兩手打算?”
陸沉奇道“你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可見你對我的情況應該有所了解。就算這位前輩今夜不在,你覺得你撞上我就能完好無損地脫身?”
“你?”
紅衣女子沒有類似的經曆,所以不太習慣陸沉縝密細致的風格。
陸沉答道“其一當然是刺殺,如果你今夜能得手,自然一了百了,後續不會再有曲折,頂多就是在京城隱藏一段時間再返回沙州。倘若你無法得手,即你現在麵臨的狀況,你便會主動在我麵前現身,利用我去對付侯玉。”
紅衣女子沉默不語。
他微微一頓,語調依然平穩“我和侯玉之間的矛盾不明顯,但並非無跡可尋,因為他是江南世族舉薦的大將軍,本身也是世家子弟,而我跟江南權貴沒有關係,是從北方邊軍摸爬滾打走上來的武將。在當今的大局勢下,這個矛盾點隻要是有心人都能發現,更何況今夜我和他的衝突足以論證這一點。”
紅衣女子微微偏過頭,低聲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縱然這次刺殺失敗,我也可以再找一次機會。”
陸沉道“你知道你隻有一次機會。侯玉不是外強中乾的酒囊飯袋,他在邊軍待了十多年,不談自身的武功和豐富的廝殺經驗,光是身邊的護衛就是你難以突破的陣地。這次你刺殺失敗,他必然會加倍提高警惕,難道你打算在京城空耗一生?”
“隻要能報仇,一輩子有何不可?”
話雖如此說,紅衣女子的語氣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冷硬。
陸沉見狀便說道“在回來的途中,我貌似在車廂裡閉目養神,沒有與你說話,其實我隻是在推演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