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京軍南衙。
有心人突然發現,這座管轄著十一支京軍的衙門仿佛變了味道。
隨著南安侯侯玉被天子暫停一切職務,名義上讓他歸府養傷,實則和囚禁無異,他自然無法再插手南衙軍務。
樞密使郭從義雖然暫時管著南衙三分之一的軍權,但他平時辦公的場所是在樞密院,除非必要不然不會出現在南衙。
簡而言之,如今南衙真正的掌權者僅有陸沉一人。
當然,南衙內的景象並非是一些人想象的那般,陸沉趁著這段時間狠抓軍權,每天都把各軍武將拉到一起增進感情。
實際上南衙各軍的駐地都在京外,各軍武將一般都會在營地裡待著,除非休沐的時候回京看望親人,亦或者南衙有令召他們回京。
譬如今日,南衙之內除了陸沉這位大將軍,便隻有各個屬房的官員們。
還有一批陌生的人手。
陸沉端坐案後,抬頭望著略微有些男人女相的年輕男子。
說話的男子年紀大概在二十三四歲,膚色白淨,身形略顯單薄。
一組查完之後再交由下一組複核,直到最後一組看完,每個人都需要在自己審閱的卷宗上簽名。
最後天子索性將洛九九指派給陸沉照顧,反正她是侯玉這樁案子的重要證人。
她是沙州雅隆部頭人之女,這個身份其實非常敏感。
“有勞羊察事。”
不過他不會因此輕視羊靜玄,因為對方不僅是秦正的親外甥,還是這兩年織經司關於江北情報的負責人。
角落裡,洛九九眼波流轉,打量著那些坐在長桌旁、一絲不苟地翻閱卷宗的官吏們。
和沙州七部修複關係是朝中大多數重臣的希冀,但是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天子此番下旨調查侯玉也和沙州七部關係不大,主要是侯玉做過的事情嚴重損害到朝廷的威嚴。
洛九九正神遊物外之時,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吸引她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陸沉在皇宮大殿裡為她出麵,洛九九恐怕會懷疑這位年輕國侯壓根不想扳倒侯玉。
“啟稟侯爺,京中存檔的資料不夠全,下官先前已經派人飛鴿傳書成州司,相關的資料很快就能送過來。”
來自織經司、刑部和大理寺的刑獄高手交叉打亂分成數組,審閱成州都督府這麼多年的戰報,以及圍繞侯玉從軍到現在所有的職務變動記錄。
能夠跟在陸沉身邊觀摩大齊朝廷的運轉,洛九九起初覺得這個活計還不賴,很快她就隻剩下無聊的情緒。
然而又不能將洛九九隨意丟在京中,因為她的身份已經暴露,難保不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讓她住進鴻臚寺禮賓院同樣不妥,畢竟現在大齊和沙州七部仍舊處於明麵上的敵對關係,而且那種清水衙門更不安全。
那場朝會已經過去四天,她之所以一直跟在陸沉身邊,甚至還光明正大地住進山陽侯府,完全是因為朝臣們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這位異族女子。
寬敞明亮的明竹堂內,五張條桌依次排開,桌上堆滿各種卷宗。
陸沉這位查案欽差並非她想象中的雷厲風行,這四天全都待在南衙看著那些官吏翻查卷宗,回到山陽侯府亦是無話可談——陸沉在府中為她準備了一套獨立的小院,兩個人莫說談話交流,甚至連麵都見不到。
此人便是織經司察事羊靜玄。
正如當初他在定州境內一眼便看出慶聿懷瑾是女扮男裝,如今也能確認相貌天生秀氣的羊靜玄是男人,隻不過能在織經司內看到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察事,的確是一件比較罕見的事情。
陸沉微微頷首,又看向那些刑獄高手們問道“可有收獲?”
羊靜玄早前便下定決心要去邊疆,這次能和陸沉近距離接觸對他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並未表現失態,沉穩地應道“有一些收獲,南安侯當年的幾封戰報確實存在漏洞,不過想要以此給他定罪還不夠。”
陸沉還未開口,旁邊忽地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你們為何不直接把侯玉抓起來?隻要用刑一審,他不就什麼都會交待?”
陸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羊靜玄則轉頭望著瞪大眼睛的洛九九,耐心地解釋道“洛姑娘,南安侯位高權重,在軍中影響力不弱,我們隻能從陸侯定下的策略著手,否則最後的結果很容易被人推翻,更遑論直接將南安侯捉拿審問。”
洛九九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主要是現在陸沉按部就班的手法和她的想象有所偏差。
陸沉沒有特地對她說什麼,隻看著羊靜玄說道“不要遺漏京中的細節。侯玉的底細你很清楚,就算他在成州能夠一手遮天,也無法離開京中有人幫他遮掩痕跡。既然我們要查,就得按照陛下的旨意,將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羊靜玄信服地說道“是,侯爺。”
傍晚時分,洛九九坐上陸沉的馬車,等了片刻陸沉才上車。
她好奇地問道“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