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軍大營,中軍帥帳之內。
隨著東西兩線的軍情不斷送來,景軍的動向也已逐漸現出輪廓。
慶聿恭沒有選擇在雍丘城外與靖州軍展開決戰,而是另行開辟多處戰場,繼續掩飾自己的戰略意圖。
這一次輪到厲天潤陷入沉思。
他一個人在帥帳內對著各地送來的情報,以及完整詳儘的邊線地形圖,一坐便是兩個多時辰。
沒人敢入內打擾,就連薛懷義想要勸厲天潤稍作休息,也被他的親兵攔在帳外。
直到一位年輕女子在一名丫鬟的陪伴下走進帥帳,厲天潤才捏了捏眉心,將視線從已經勾畫多處的地圖上移開。
“王姑娘,請坐。”
厲天潤語調溫和,隨即又讓親兵奉茶。
王初瓏帶著錦書矮身福禮,然後坐在下首的交椅上。
她原本暫住在高唐城,厲天潤特意讓人將她請來,這個秀外慧中的女子很快便想清楚原委,多半是要在大戰來臨之前,讓她聯係如今在雍丘城內的朱振,為勝利增添一些籌碼。
於是她開門見山地問道:“大都督,是否需要晚輩聯係朱振?”
厲天潤並不意外她能想到這一點,不急不緩地說道:“王姑娘覺得現在的時機是否合適?”
王初瓏稍稍沉默,隨即斟酌道:“晚輩不諳兵事,隻有一些淺薄見識,大都督還請姑妄聽之。現在景軍敢於在其他地方挑起戰端,一方麵是想借此消耗大都督的精力,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慶聿恭堅信以雍丘城的防禦,我軍短時間內無法攻破,所以他才能這樣從容地分散兵力。在晚輩看來,如果出其不意地攻破雍丘,說不定可以打亂慶聿恭的節奏。”
厲天潤饒有興致地問道:“假如我軍攻破雍丘,你覺得慶聿恭會采取怎樣的應對?”
王初瓏心中微訝,這句話可是有著很明顯的考校意味。
此番她親身趕赴前線,其實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幫厲天潤聯係如今雍丘城裡的朱振,為大齊邊軍做出幾分貢獻。
她這樣做當然是因為陸沉的緣故。
厲天潤肯定理解這個緣由,正常而言他隻需要在關鍵時刻讓王初瓏聯係朱振,不必刻意讓她涉及軍務,而且王初瓏也有自知之明,她不覺得麵前這位靖州大都督需要自己出謀劃策。
沉吟過後,她冷靜地回道:“大都督,晚輩不敢胡亂猜測,所以不能斷定慶聿恭的想法,不過從他過往的事例來看,此人用兵極其小心謹慎,在沒有一定的把握之下斷然不會冒險。如果我軍占據雍丘,他應該不會直接發兵強攻奪回去,多半會是從其他戰場找回——”
話音戛然而止。
她略顯歉然地說道:“大都督,是晚輩想得太簡單了。”
厲天潤眼中卻浮現讚賞之意。
帳內他的親兵們依舊眼觀鼻鼻觀心,唯有站在王初瓏身後的錦書瞪著大眼睛,滿臉茫然不解,不明白這兩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厲天潤溫言道:“王姑娘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清楚個中關節,已然是非常難得了。”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不複雜。
眼下靖州軍雖然駐紮在雍丘城外,仍舊是可戰可退的狀態,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攻占雍丘城,靖州軍必須要派主力駐守,否則耗費人命攻打這座城沒有任何意義,一旦靖州軍主力進入雍丘,他們就會喪失機動的能力,從活水進入死地。
更不必說以慶聿恭的謹慎,就算靖州軍打下了雍丘,景軍也不一定會立刻趕來。
最重要的是朱振會因為此戰暴露,在往後的戰事中無法起到奇兵的效果,畢竟靖州軍真正的敵人一直是慶聿恭率領的景軍主力,而非龜縮在雍丘城裡的燕軍敗卒。
王初瓏心念電轉,腦海中又有些不解,既然暫時不動用朱振這個內應,厲天潤為何要將她從高唐城請來呢?
厲天潤話鋒一轉道:“雖然前線暫時還沒有戰事,高唐城外圍也沒有出現敵軍的蹤跡,但是邊境終究不太安全,你願意主動來邊境相助,我已經十分感激。”
王初瓏微微垂首道:“不敢。”
厲天潤微笑道:“再者你要是有個閃失,我沒辦法向陸沉那小子交代,所以讓人請你來此一敘,接下來我會讓人護送你回旬陽。”
王初瓏點頭道:“多謝大都督照拂。”
厲天潤擺擺手,坦然道:“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勞你費心。”
“請大都督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