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李承恩,緩緩道“北燕察事廳的密信出現在我的馬車隔層裡,一旦被發現就是百口莫辯,跳進衡江都洗不清。隻是,這件事仍有蹊蹺之處,陸家和那位都尉寧理素無冤仇,他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行陷害之舉?”
李承恩驚疑不定地說道“對啊!少爺,此人究竟想做什麼?”
陸沉將信紙移到燭火邊緣,然後看著它在桌麵上燒為灰燼,輕笑道“不好說,但大抵會有兩種可能。其一寧理並不知情,這封信是另外有人在我們沒有注意的時候藏進去的。其二是寧理受人指使,幕後主使另有伏手,想讓陸家通敵叛國的罪名坐實,沒有一絲一毫翻身的機會。”
李承恩聽得有些頭大,他本是江湖草莽出身,不擅長這些人心鬼蜮。
陸沉見狀便收住話頭,寬慰道“倒也不必過分擔心,隻要返回廣陵見到老爺,相信他可以妥善處理這件事。對了,從明天開始你要盯著商隊內部,看看有沒有異常之處。”
李承恩連忙應下,見陸沉微露倦色,又想起他半個月前生的那場大病,便關切地說道“少爺,你還是先歇息吧,不可太過勞神。”
“好。”
待李承恩離開後,陸沉合衣仰麵躺在床上,雙眼定定地望著頭頂,並無半點睡意。
他在想這具身軀的原主染病之事。
如果不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原先的陸沉便已成為一具遺體。從李承恩和宋義等人的描述來看,那場病極為古怪。
二月初五,陸家商隊抵達北燕鐵山城,按照事先的約定將貨物交付給當地一位富商。當夜商隊眾人在一家名為清沉醉的酒家飲宴,席間陸沉忽然昏迷,此後便一直無法醒轉。
宋義一邊讓人返回廣陵府報信,一邊四處延請名醫救治。但是莫說救醒陸沉,那些郎中甚至無法斷定病因,最後竟然說是中邪所致。
當時陸沉猶如失魂一般昏睡,表麵上沒有任何症狀,唯獨生機日漸流逝,商隊眾人已經做好那個最壞的打算。
陸沉前世便是因為絕症抱憾離世,卻也沒有聽說過世間有如此怪病,他覺得這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一番思索過後,陸沉頗感無奈,眼前仿佛是一團濃厚的迷霧。
還好他因為前世養成的謹慎心性,在離開盤龍關後始終放心不下,故而今夜趁著無人注意,讓人重新檢查一遍貨物,果然有了意外發現。
隻不過……這封信意味著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他又想到這具身軀原主的父親,淮州廣陵府名氣很大的富商陸通。
陸家祖宅在廣陵府下麵的山陽縣,曆經四代人近百年的辛勤努力才有今日之家業,如今更是在陸通的手中發揚光大。
這位陸員外在當地曆來風評上佳,平日裡積德行善造福桑梓,行商手段亦是規規矩矩。
另有一件可稱道之處,陸通雖然腰纏萬貫卻是個癡情種子,陸沉的生母在七年前過世,他便一直沒有續弦。府中雖有兩房小妾但無子嗣,他隻一心守著獨子過活,平時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直到今年陸沉十九歲才讓他出門曆練。
隻是陸通應該沒想到,這一趟行程會是如此險惡,陸沉險些在異國他鄉喪命,回程時又遇上如此波詭雲譎的事情。
陸沉苦苦思索著這封信背後的陰謀,眼前不斷浮現當日在盤龍關的細節片段。
盤龍關、淮州北麵防線、廣陵府,這些字眼一直在陸沉的腦海中盤旋。
他忽地坐起來,扭頭望向桌上的燭台,旁邊的信紙灰燼映入眼簾。
“為何要陷害陸家呢?”
陸沉喃喃自語,起身來到桌邊,然後取來一疊白紙,用房中備好的筆墨快速書寫著。
……
兩天後,陸家商隊穿過廣陵府江都縣,距離府城隻有二十餘裡路途。
陸沉下車換馬,與李承恩和宋義並肩前行,一邊隨意地閒聊,一邊欣賞著和煦春風中的田園風光。
遠方終於現出那座城池的輪廓,就在商隊眾人麵露喜色時,道旁忽然躥出一個人影,徑直衝向陸沉的坐騎。
李承恩下意識地握住腰畔刀柄,下一刻卻吃驚地說道“小九?”
陸沉低頭望去,隻見來人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相貌還算周正,隻不過此刻臉色慘白眼神惶恐,似乎是受到極大的驚嚇。
李承恩聽陸沉提過,他在大病後有些事情想不起來,見狀便在旁提醒道“少爺,他就是老爺身邊的小廝,大名喚作孫宇,府中皆稱其為小九。”
陸沉微微頷首,看著此人問道“你為何這般模樣?”
孫宇帶著哭腔說道“少爺,出大事了,老爺被官府抓走了!”
陸沉怔住,李承恩和宋義遽然變色,商隊當即停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