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察事廳監事王師道找上門,李玄安便迫不及待地應承下來,因為他已經受夠了被人冷眼的處境。
即便他知道詐降盤龍關會承擔很大的風險,但是富貴險中求,若不能斬獲大功改變他人的看法,自己如何能夠進入中樞?如何能夠獲得景朝那位都元帥的賞識?
一念及此,李玄安不厭其煩地對李固說道“讓他們打起精神來,這次我等是歸降南齊,不能讓人瞧出破綻。在接到我的命令前,所有人不得有任何失態之處。”
李固肅然領命。
三百餘騎絲毫不顧惜坐騎的腳力,從出發到現在都沒有停下歇息,按照這個進度趕到南齊盤龍關,恐怕這些坐騎要休養一兩個月。
這也是李玄安算計中的一環,隻有如此才能證明自己確實是突兀南逃,而非不緊不慢地逶迤南下,避免引起盤龍關主將裴邃的懷疑。
離開那處山穀,又穿過一座疏林,繼續往南前行二十多裡後,眾人進入一片群山之間的穀地。
周遭皆是延綿起伏的山峰,一縷午後的陽光斜射而入,浸染在穀地上映出點點碎金。
輕柔的春風之中,忽有一聲清脆而又淩厲的響動。
“嗖!”
一支三尺長箭從天外而來,插入地麵約兩寸,尾部兀自劇烈地顫抖著,攔在李玄安前行的路上。
刹那間,馬蹄聲如春日驚雷,於眾人耳畔炸響。
隻見百餘騎踏雲趕月,從東南方向的出口湧入,隨即如洶湧的波浪一般快速逼近。
李玄安神情微變,抬起右臂,身後三百餘騎立刻做出警戒的態勢。
李固急切地說道“將軍,按照與南邊寧理的約定,他會帶人在盤龍關以外三十餘裡處接應我等,現在距那裡至少還有七八十裡。”
李振眼中煞氣大作,寒聲道“莫非是齊人出爾反爾故意設下陷阱?”
“莫慌。”
李玄安迅疾冷靜下來,因為除了對麵百餘騎之外,周圍並無其他異常。
且不說南齊有沒有必要這樣做,就算他們真想請君入甕,大可將這些人放進盤龍關再動手,沒有必要在北燕境內倉促行動,更何況這百餘人還能拿下己方三百餘騎?
及至兩邊距離縮短,自李玄安以下,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來者絕對不是訓練有素的官軍,而是——
李振不可置信地道“山賊?”
燕齊接壤的這片地域有很多以打家劫舍為生的山賊,這一點早已不是秘密,然而山賊又不是盲目送死的蠢貨,隻要看一眼這邊三百餘騎的氣勢也知道惹不起。
便在這時,對麵百騎放緩速度,將中間那個領頭之人凸顯出來。
那是一個看似有些清瘦的身影,臉上覆著一張青麵獠牙的麵具,隻露出一雙冷漠的眼眸。
李固瞳孔微縮,想起以前聽說過的傳聞,在李玄安身邊壓低聲音道“將軍,此人應該就是菩薩蠻。”
“菩薩蠻?”李玄安略感耳熟,下意識地重複。
李固快速說道“此人來曆神秘,以菩薩蠻之諢名行走江湖。她雖是女子,殺性卻極重,帶著這些手下呼嘯各地,常以襲殺朝廷官員為樂。據說……大元帥的親信默山科就是死在此人手裡。”
他口中的大元帥便是景朝南院都元帥慶聿恭,乃景朝諸多名將之中名副其實的第一人。
李玄安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這菩薩蠻今日是來殺我?”
李固不敢作聲。
李玄安抬眼看向那張猙獰的麵具,寒聲道“來者何人?”
“吾乃菩薩蠻,今日來此,隻為殺你。”
空曠的穀地中,這個清冷的聲音傳遍四周。
李玄安神態從容,不屑一顧地道“憑你?”
菩薩蠻靜靜地望著他,漠然道“還有成千上萬被你害死的百姓冤魂。”
李玄安心中無由來一緊,這才注意到對麵女子的不同之處。
她有雙刀,一長一短。
長刀七尺,握於手中。
短刀三尺,佩於腰間。
李玄安還欲用言語試探幾句,菩薩蠻卻長刀一揮,百騎隨她猛然前衝。
殺氣盈野,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