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忍俊不禁道“或許他可以改個名字。”
林溪道“這話你可彆讓他聽見。”
陸沉當然沒有興趣招惹這種邪性的頂尖高手,便回到先前的話題“所以在綠林中人看來,菩薩蠻的舉動並不出奇?”
林溪讚同“是的,對於絕大多數武榜上的高手來說,隻要她不招惹到自己,沒人在意菩薩蠻究竟是誰。”
陸沉本想問問林溪自己與武榜高手誰強誰弱,想了想這個問題還是略有些冒犯,萬一林溪的實力不夠進入武榜,豈不是會令她難堪?
一念及此,他話鋒一轉道“師姐,北地綠林豪傑多不勝數,隻不知他們如何看待齊燕之爭?”
對於正規軍而言,江湖草莽小打小鬨自然不成威脅,但從陸沉這段時間了解的情況來看,北地綠林卻沒有那麼孱弱。
無論是雄踞綠林的第一大幫七星幫,還是後麵聯合自保的金沙幫和雲湖寨等幫派,皆是擁有數千名幫眾的大型組織。
太平年景,朝廷官府當然不會縱容這些草莽幫派,但如今北燕淪為景朝的傀儡,朝廷對民間的掌控力度較弱,兼之賦稅過重導致哀怨叢生,給了這些幫派發展壯大的土壤和空間。
景朝鐵騎強大無比,然而麵對這些可以輕易化整為零遁入山野的草莽,依舊難以快速根除。
林溪身為七星幫主之女,在這件事上自然有很大的發言權。
她沉吟片刻,言簡意賅地說道“這與我們無關。”
陸沉微露不解。
這裡麵牽扯到一個更深的問題——景朝是由北方遊牧民族景廉族建立,與北地齊人存在本質上的區彆。
近十年來景朝通過北燕朝廷不斷壓榨北地齊人的骨血,按理來說早就應該民怨沸騰動亂叢生。
林溪麵色微沉,緩緩道“你可知道,當年七星幫為何會陷入絕境?”
陸沉正色道“師姐請說。”
“七星幫之所以建立,是因為當年的齊朝皇帝橫征暴斂,窮苦百姓的生活無比艱難,所以才落草為寇結寨自保。擊敗幾次官軍後,皇帝惱羞成怒降責下來,自然觸怒了朝廷的某些權貴,於是便引發那次大規模的圍剿。如果當時沒有令尊暗中相助,或許七星幫早已消失。”
林溪微微一頓,麵上浮現一抹深沉的悲色“再後來,鎮守涇河防線的楊大帥含冤入獄,被硬生生折磨致死,這就是齊朝自作孽不可活。河洛失陷後,齊朝皇室和達官貴人們倉皇難逃,將無數子民留在北地,任由他們死在景朝大軍手中。”
陸沉神色肅穆起來。
林溪直視著他,緩緩道“如今十三年過去,南齊朝廷嘴上喊著北伐收複故土,卻成日裡耽於享樂醉生夢死。雖然淮州還屬於南齊,可照這樣下去,丟失這片疆土是遲早的事情。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皇帝和權貴,有什麼值得北地百姓為之拚命?”
這番話讓陸沉無言以對。
莫說他本來就對南齊沒有感情,也不存在舍身報國之心,就算他真是蘇步青那樣的孤臣之態,此刻麵對林溪看似平靜實則包含無數血淚的陳述,恐怕也隻能閉口不言。
林溪繼續說道“齊也好,燕也好,景朝也罷,對於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北地百姓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彆。”
這句話便有些接近了事情的本質。
陸沉試探性地問道“所以師姐和令尊的想法是,與其將希望寄托在南齊皇帝身上,不如依靠自己的力量?”
林溪心中一緊,見陸沉應該隻是無心之語,便輕聲道“我不知道家父的想法。師弟,我們該練功了。”
陸沉亦收起遐思,頷首應下。
他這般用心當然不是因為陸通時常帶著暗示的叮囑,而是身處於亂世之中,在見識過織經司和察事廳的血腥搏命後,他迫切希望儘可能多地擁有自保的能力。
既然眼前出現這樣可以提升自己的機會,他又怎能浪費時間?
林溪細心地給陸沉講解自己對上玄經的感悟,腦海中卻不時回響起陸沉最後說的那句話。
父親的期望……果能成真?
令她感到欣慰和訝異的是,陸沉的悟性超乎自己的意料,才剛剛七天就已經能隱約感受到體內氣的存在,這好像比她當初更快。
數日後,林溪如往常一般早早起來,用完飯便靜等著陸沉的到來。
然而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陸沉都沒有出現,也未派人前來知會一聲。
她微微蹙眉,旋即返回臥室換了一身普通乾練的衣服,很快便出現在城內錯落有致的屋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