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景軍的攻勢持續大半個時辰,伴隨著鳴金聲響徹天地之間,士卒們不慌不忙地後撤,沒有給守城的廣陵軍反擊的機會。
第一戰的場麵不算很順利,景朝老卒雖然足夠悍勇,個人的實力也頗為強橫,但是麵對高聳的廣陵城牆和沉著冷靜的守軍,他們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一戰定鼎這種事也隻能想想而已,齊軍再怎麼不堪,憑借廣陵城牆的優勢也能鼓舞士氣。更何況從今天這場白刃戰來看,廣陵軍的實力不弱,在淮州七軍之中大抵處於中等的位置,較之盤龍軍和鎮北軍倒是要遜色不少。
回到簡樸的中軍帥帳,秦淳的臉色非常嚴肅。
經由望梅古道進入廣陵境內的戰兵共有兩萬五千人,其中六千人往南牽製廣陵軍的主力。對方若敢隨意調動,他們便可謀奪南邊的平井和旗嶺古道,徹底打開沫陽路和廣陵之間的通道。
秦淳領著剩下的一萬九千人突襲廣陵,除去三千輕騎之外,剩下的步卒當中有一萬景朝老卒,另外六千人則是沫陽路大將軍陳孝寬麾下壓箱底的精兵。
他坐在帥位上,桌案上擺著幾張很小的牛皮紙,上麵寫著完全相同的一句話醜時二刻,自西門入,揆佑。
此行出發前,王師道便將察事廳的所有謀劃詳細告知於他,包括歐知秋將會拉攏段作章,即便不成功也會有遊樸這個保底的暗手。
這幾張牛皮紙是主攻西門的將領發現並呈上,而西門剛好就是遊樸負責的防區。
“稟將軍,李三帶到!”兩名親兵領著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進入帥帳。
秦淳抬眼望去,淡淡道“先前你不是說,段作章已經被織經司帶走,如今城防由遊樸負責?為何今日段作章出現在廣陵北門城樓,並且可以指揮守城?”
遊樸在掌握城防指揮權後,翌日便讓心腹李三出城前往廣陵西邊,接應隨時都可能出現的燕景聯軍。
李三小心翼翼地答道“稟將軍,當時織經司隻抓了顧家父子和歐知秋歐大人。段作章畢竟是從四品的副指揮使,所以他們對外宣稱是請段作章回去問話。小人猜測,可能是織經司察覺到不妥,亦或是城內守軍無形當中的施壓,迫使他們將段作章放了回去。”
秦淳麵色沉肅,心裡卻有些煩悶。
李三之前稟報遊樸已經掌握城防指揮權,因此他才決定如此迅速地發起攻城戰。
哪怕遊樸無法公開命令守軍放棄城防,也可以在兵力布置上做些手腳,這種漏洞自然會被經驗豐富的景軍發現。
然而秦淳揮軍猛攻大半個時辰,廣陵城防的嚴密程度幾近於無懈可擊,一看便知段作章是慣於守禦的沙場老將,難怪蕭望之會命他守廣陵,讓都指揮使齊泰領兵坐鎮旗嶺古道。
在段作章重新掌權的情況下,遊樸可以操作的空間便小了很多。
一念及此,秦淳抬手指向案上的牛皮紙,問道“這是不是遊樸的字跡?”
李三微微躬身來到近前,仔細端詳之後點頭道“回將軍,是的。”
“下去罷。”
秦淳擺擺手,李三便被親兵帶了下去,帳內陷入沉寂之中。
牛皮紙上最後“揆佑”二字,乃是王師道定下察事廳內部所用的密語暗號,如今李三又已確認紙上是遊樸的字跡,想來這便是城內察事廳內應的策略。
片刻過後,秦淳對帳外說道“召桑邁前來。”
親兵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一位身姿矯健眼神銳利的年輕武將進入帥帳,近前行禮道“參見將軍!”
“坐。”秦淳指著左邊下首,開門見山道“察事廳在城內布有暗手,如今傳來消息,內應會在今晚打開廣陵西門,引我軍精銳而入。隻要我軍先鋒精銳占住內城門,大軍便可掩殺過去,順勢攻占廣陵。”
桑邁今年二十七歲,和秦淳一樣都是景廉族人,自幼便顯露對兵事的興趣。他十五歲時被選入夏山軍,迄今已戎馬十二載,是秦淳極其看好的心腹愛將。
聽完秦淳的簡略介紹後,桑邁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起身拿起一張牛皮紙,翻來覆去地看著。
“將軍,此事恐怕有詐。”桑邁若有所思地說道。
秦淳道“何以見得?”
桑邁條理清晰地說道“李三之後,遊樸便沒有再派人報信,可以理解為兩種可能。其一,他已取得廣陵城的城防控製權,至少明麵上沒人可以違逆他的決策,這種情況下隻要我軍抵達,半個時辰內便能找到城防的破綻然後破城。”
“其二,遊樸已經失去對城防的控製,而且廣陵已經戒嚴,城內的消息無法傳遞出來,便是如今呈現出來的局麵。但末將認為,即便南齊織經司和廣陵守軍聯手,也很難做到完全禁絕消息傳遞,遊樸若未曾暴露,他應該采取更加穩妥的手段,而非現在這般讓人將情報附在箭支上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