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在天子思考之時,兩位滿頭大汗的太醫起身來到近前,稟道“啟奏陛下,陸都尉所受內傷較為嚴重,萬幸他自幼打下極為牢固的根基,因此並無性命之憂。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微臣用丹藥護住陸都尉的心脈,又幫他推宮過血,暫時穩定住他的傷勢。”
李端看了一眼門板上雙眼緊閉的陸沉,微微頷首問道“他何時可以醒來?”
太醫道“回陛下,大概需兩三日。”
李端便道“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們留在陸宅,務必要將陸沉治好,不得有任何閃失,記下了麼?”
太醫連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這時厲冰雪忽然邁步走來,行禮道“陛下,臣想將陸都尉接到府上養傷。陸宅恐怕早已成為偽燕細作的眼中釘,而且內外護衛不足,臣府上不會有這方麵的隱患,懇請陛下允準。”
李端望著她冰冷的神情,知道這位靖州大都督的掌上明珠將方才李道彥的話悉數聽進耳中,不可避免地對朝廷生出不太信任的想法。
他沒有因此失望或者動怒,也未迫不及待地順著李道彥的話胡亂下旨,隻對厲冰雪說道“如此也好,朕會派禁衛在外麵保護。你不必太過擔心,陸沉肯定會安然無恙,宮中各種藥材皆會供他使用。”
“臣代陸都尉謝過陛下恩典。”厲冰雪垂首應下。
李端見狀終究還是多說了一句,這句話並非單獨針對厲冰雪,而是對所有邊軍武將說道“爾等放心,朕決計不會讓陸沉的血白流。”
“謝陛下!”
眾人齊聲領受,厲冰雪的麵色亦稍稍柔和。
隨行護駕的禁衛分成兩部,一些人護送著陸沉前往厲府,另外一部分人則簇擁著天子和諸位重臣返回皇宮。
及至來到文德殿,又有各部堂高官趕來,規模約等於平時的常朝。
奉天子之命,織經司提舉秦正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簡略述說一遍,包括最後李道彥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字遺漏。
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即便李道彥明確指出織經司內部可能存在問題,才導致陸沉的行蹤被北燕細作完全掌握。
當即便有重臣對其發難。
吏部尚書寧元福沉聲說道“敢問秦提舉,織經司為何沒有提前探查到偽燕細作的蹤跡?”
這話有些不近人情。
永嘉城居民上百萬,屋宇房舍延綿起伏,織經司的探子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對這座大城裡的情況了如指掌?即便所有大臣都知道京中必然有北燕的探子,可是在對方沒有輕舉妄動的情況下,想要從上百萬人裡找到他們無疑是大海撈針。
然而世間事便是如此,沒有發生意外自可相安無事,一旦出現紕漏,旁人不會在意你有多少難處,隻看伱是否做到完美無瑕。
麵對天官直截了當的責難,秦正鎮定地回道“尚書大人,織經司在這件事上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下官甘願領受罪責。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利用那個活著的刺客查明真相,即刺客究竟是如何得知陸沉的行蹤,同時還可從這條線查下去,務必要將偽燕察事廳的細作一網打儘。”
兵部尚書丁會立刻反駁道“秦提舉,眼下很難說是不是織經司內部出了問題,倘若繼續由你們查這個案子,焉知不會出現更嚴重的狀況?”
工部尚書朱衡冷聲道“丁尚書所言極是。”
雖說屈豐華的案子沒有牽扯到這位大司空,但是終究讓他臉上無光,而且對工部的形象造成極為嚴重的打擊。
朱衡心中未嘗沒有宣麻拜相之念,可當屈豐華被織經司坐實通敵叛國之罪後,他便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沒有希望。
頃刻之間,三位尚書同時指責織經司,這種狀況在朝堂之上頗為罕見。
除去朝中文官集體對織經司這種特權衙門一以貫之的敵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還是要著落在屈豐華身上,這樁案子讓群臣瞬間清醒過來,織經司不是沒有能力,而是之前刻意收起了鋒芒。
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他們又怎會放棄對織經司的攻訐。
普通人麵對這種壓力或許會心態失衡,但秦正依舊麵色如常,不慌不忙地說道“諸位大人言之有理,織經司自當退出調查行列。”
他抬頭望向天子,躬身行禮道“啟奏陛下,臣懇請朝廷調派官員進駐織經司審查。”
李道彥微微眯起老眼。
老者飽讀詩書通曉史冊,在煌煌青史上見過各種各樣大權在握的人物,卻極少見到像秦正這般明明是天子心腹、執掌著數千名密探、對朝野上下各種隱秘知之甚詳、偏偏沒有任何鋒芒之意的古怪臣子。
便如此時此刻,他完全可以不在意幾位尚書的逼迫,因為陸沉行蹤暴露未必就是織經司的問題,而且為了保護陸沉,織經司隨行的兩位劍手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最後也是織經司的數位高手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救下陸沉。
簡而言之,秦正本不需要將姿態放得這麼低,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做了,並且比其他人預想得更加徹底。
織經司不僅退出查案之列,還甘願接受朝廷部衙的直接審查。
此人還是像當年那般難纏……
在秦正做出這番表態後,寧元福等人便不好再行攻訐,總不能當朝逼著他辭官,尤其是眼下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明。
殿中一片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