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翟林王氏拋來的橄欖枝讓淮州都督府的戰略規劃往後推遲,如果能夠取得北邊世族力量的支持,北伐成功的可能性更高,邊軍將士的損失也會大大降低,蕭望之對此自然樂見其成。
陸沉的應對得到蕭望之的支持和讚賞,這番拿捏可以讓淮州軍占據主動,同時也可以試探對方是否真心來投,畢竟當初李玄安的事情曆曆在目,誰也不能斷定翟林王氏不是假意蒙騙。
在接下來小半個月的時間裡,陸沉的生活悠閒而又忙碌。
所謂悠閒,是指他終於不用和敵人勾心鬥角,可以安心處理手頭上的事情。
忙碌也很好理解,他不僅要付出大量精力操練銳士營六千虎賁,還得跟隨蕭望之學習兵法,進一步提升自己在軍事上的領悟能力,同時還要縱覽邊疆軍情,熟悉每一處的兵力部屬。
十月末的休沐之日,陸沉頗為難得地回到自家宅子,陪老父親吃了一頓家宴。
酒足飯飽後,父子二人來到暖閣閒坐飲茶。
“老爹,家中的生意鋪得那麼大,你不在廣陵坐鎮,一直待在來安會不會有所不妥?”
時至今日,陸沉早已放下對陸通的戒備,不複去年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謹慎,在陸通麵前顯得更加放鬆,尊重之餘又不乏親近。
陸通對此自然求之不得,聞言便撚著短須,笑道“咱家的生意已經過了冒險擴張的階段,哪怕不算江南的鋪麵,不算和北邊私下裡的生意往來,光是淮州這片地界的收益,便足夠讓你娶兩房媳婦,再納七八十個小妾。”
陸沉險些被茶水嗆著。
陸通依然不放過他,打趣道“你就是麵皮太薄,有些事何必太過矯情。宋佩那孩子性格好,容貌也算上等,伱若能果斷一點,就讓她開了臉做你房裡人,有何不可?”
“我現在不是忙著嘛,過段時間再說。”
陸沉打了個哈哈,旋即好奇地問道“咱家現在還和北邊有生意往來?”
“這件事你蕭叔完全知情,實際上如果沒有這位大都督的默許,我也懶得費心操持。”
陸通神色坦然,悠悠道“隻是如今盤龍關不能走,這條路太過惹眼,隻能從雙峰古道往西,從旬陽城那邊進入偽燕境內。說起來,這都是我當年為楊大帥打下的商路底子,倒也不好直接舍棄,一方麵可以賺銀子,另一方麵畢竟是很穩定的消息渠道。”
陸沉微微頷首,他雖然不懂經商,卻也知道一條穩妥的商路來之不易,尤其是在這個交通和信息往來都很麻煩的時代。
他想了想,又道“咱家商號裡麵的匠人應該很多吧?”
陸通心中一動,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指的是哪種匠人?”
陸沉答道“鐵匠、木匠、石匠、泥水匠等等,但凡有一門手藝活的都算。”
“我沒算過,但數量肯定不少。”
陸通簡略地回答,然後凝望著陸沉的雙眼問道“沉兒,你為何會突然對此事感興趣?”
陸沉便將在寶台山裡的經曆簡單說了一遍,為了避免老頭子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將火雷的主要功勞推到工匠身上,隻說自己靈光一閃提了些改良的意見。
陸通沉吟片刻,忽地話鋒一轉道“蕭望之對我說過一件事,按照你和他最初的商議,北伐應該早已舉行,七星軍負責牽製東陽路燕軍的後背。你突然修改了這個決議,給蕭望之的說法是偽燕調整策略,七星軍無法出山。”
“蕭叔心有疑惑?想來也是,以他的閱曆恐怕不會相信這個理由。”
陸沉神色依然平靜,即便蕭望之有所懷疑,看在老頭子的麵子上也不會太過較真。
陸通笑道“他確實不信,但他想偏了,他以為你這樣做是因為和林溪郎情妾意,不忍她帶著七星軍冒險。”
陸沉卻聽出老頭子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陸通繼續說道“但是我知道你並非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你這孩子在戰場上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怎會那般婦人之仁?我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想將七星軍打造成隻屬於你和林溪的私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損耗這支力量。”
說到這兒,中年男人上身微微前傾,神色溫和地問道“沉兒,你想造反?”
“老爹,這話說得有些遠了。”
陸沉坦然回應,隻說遙遠,卻未否認,心意不言自明。
這場父子之間的促膝夜談,逐漸走向一個不可知的方向。
陸通已經得到答案,對此沒有置評,隻是輕聲說道“從古到今,擁兵自重者甚眾,舉旗起事並且成功者寥寥無幾。當年齊太祖李仲景以十七騎發家,這不過是史家美言,實際上他是依靠河西勳貴奠定征伐四方的基礎。你往南邊京城走了一趟,可能一時心有所感,便萌生出不受人製的念頭,但是沉兒,這條路可沒有你想象得那般簡單。”
當初在林頡跟前,陸沉說的比較淺顯,大抵還是局限在掌握自身命運的層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