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牙烏塔身長七尺,膀大腰圓,體型頗為壯碩,乃是標準的景廉勇士身材。
其人使一杆丈二長矛,镔鐵打造的矛尖上泛著凜凜寒光,上麵不知沾染過多少齊人的鮮血。
他麾下兩千騎兵同樣不是弱旅,能夠駐紮在燕國京城這樣的險要之地,縱然不是當年縱橫天下的老卒,也是有著豐富廝殺經驗的悍勇之輩。
騎兵在景朝內部的地位一直高於步卒,牙烏塔原本想著在這場惡戰中大展身手,然而從戰事爆發一直到現在,他都隻能帶著部屬安靜地待在戰場側翼,心裡自然十分窩火,但他又不能公然自作主張違背女魯歡的軍令,否則謀良虎肯定會扒了他的皮。
這不是一種誇大的形容,而是真實存在的扒皮。
兩千騎兵就這樣旁觀著袍澤們奮勇廝殺,他們心中的火氣也越來越旺盛,將要克製不住之時,牙烏塔終於等來女魯歡的命令。
這員悍將扭動脖頸,發出一連串骨頭響動的聲音,麵上浮現猙獰的笑意。
他單手提著長矛,策馬在陣前掠過,口中嘶吼道“兄弟們!”
“在!”
“怕不怕死?”
“不怕!”
“那就隨我衝陣!”
“殺!”
牙烏塔揮動長矛,兩千騎兵策馬相隨,從戰場側翼出發,高速衝向淮州軍尾陣!
當此時,鎮北軍、飛雲軍和泰興軍與景軍步卒戰至一處,段作章又領著來安軍衝入前沿陣地,中軍帥旗附近僅有千餘名步卒保護蕭望之。
景軍本陣之中,女魯歡鎮定地觀察著局勢,他一直壓製著己方將士反擊的欲望,甚至讓近萬伏兵保持一定的克製,便是要給蕭望之孤注一擲的勇氣。
隻有讓蕭望之覺得再努力一點點就能取得這場惡戰的勝利,他才會將手中所有的力量投入進這片戰場。
如他所料,蕭望之在最關鍵的時刻,終於讓藏在手心裡的來安軍加入總攻的陣容。
女魯歡並不認為蕭望之一定會死在己方騎兵的手裡,他隻是要逼迫那位南齊名將做出抉擇——要麼用身邊薄弱的護衛力量嘗試抵抗景朝騎兵,要麼將陷入戰局中的淮州軍撤回一部保護自己。
如果蕭望之選擇後者,那麼淮州軍的整體配合一定會出現破綻,畢竟戰線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有可能影響到全軍士氣。一旦慌亂的情緒在士卒之間蔓延開來,女魯歡便會發揮出景軍全部的實力,奠定這場戰役的最終走向。
女魯歡雙眼微眯,靜靜等待蕭望之的決斷。
無論是蕭望之安排的兩支生力軍,還是女魯歡藏在青丘之後的伏兵,這些都屬於陰謀和戰術的範疇,主打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但是這種手段不難防備和化解,尤其是像他們這樣老道的主帥。
然而現在女魯歡拋出來的問題卻是一個陽謀,無論蕭望之怎麼選,他的軍隊必然會陷入劣勢。
兩千騎高速機動,猶如一道鋒利的光芒,沿著戰場邊緣徑直殺向淮州軍後陣。騎士們終於可以施展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射功夫,從側麵襲擾對方的步卒陣型,與此同時還能保持對坐騎的完美駕馭,將景朝騎兵的實力完美展現。
這支騎兵就像碧波之中的遊魚,呈現出極其流暢的美感。
淮州軍步卒本可返回援護中軍,然而從裴邃、宋世飛、康延孝到段作章,沒有一個人選擇回頭,他們堅定地執行蕭望之的軍令,帶領將士們奮勇衝殺,不僅抗住了景軍伏兵最猛烈的第一波攻勢,甚至逐漸再度占據上風。
戰場上出現一種詭異的氛圍。
一邊是兩軍絞殺在一起的步卒,另一邊是快速逼近蕭望之的景朝騎兵,這兩者仿佛存在某種割裂感,似乎蕭望之不是淮州軍主帥,而隻是一位無關緊要的普通人。
這樣的氛圍讓女魯歡心中陡然泛起一抹不安。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此刻不可能再將騎兵召回來,更何況牙烏塔不會像他這般思慮過重。
這位悍將一馬當先,縱然對方守護帥旗的步卒張弓搭箭,他臉上沒有半點懼色,依靠覆蓋全身的甲胄和手中的長矛,他一路衝來沒有半點損傷。
雖然對方尾陣隻有千餘人,牙烏塔沒有選擇硬闖,畢竟他麾下隻是兩千輕騎,在用環射壓製住對方之後,他率領部屬繼續往南,意圖繞圈衝殺齊軍的後背。
喧囂的戰場之上,牙烏塔不經意地望向對方陣中,明明看不見具體的人臉,他卻似乎感覺到一些嘲諷的目光。
遽然大風起。
前方馬蹄聲驚雷。
一支南齊騎兵繞過東南方向的山腳,出現在牙烏塔的視線之內。
凜凜風中,陸沉手持長槍,李承恩等人緊隨左右,三千騎一往無前!
牙烏塔在前段時間聽女魯歡提起過齊軍有一支實力較強的騎兵,隸屬於都尉陸沉統率的銳士營,這支騎兵在宛亭之戰中表現突出,算是漸漸打出了一點名聲。
牙烏塔對此不說嗤之以鼻,至少也是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銳士營當時的對手是被景軍視作廢物的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