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藎臣挺身而出的時候,張璨心裡竟然有些緊張,他既希望大部分朝臣如虞藎臣那般,對王安諂媚的姿態加以批駁,又不想看到這一幕的出現,因為那會動搖他的決心。
個中滋味,難以訴說。
此刻聽到王安愈發露骨的言辭,張璨反而冷靜下來,不急不緩地說道“王相所言,亦是朕的想法。這兩年邊疆戰事不利,南齊愈發得寸進尺,所幸有景朝大軍襄助扶持,如今更是要仰仗他們守住河洛。故此朕早先便說過,不能虧待拚死作戰的景軍將士們。”
王安麵容古井不波,心中卻略感訝異,天子這種態度似乎不符合他掌握的情報,難道這兩天他突然變了性子?
不過張璨後麵的話讓王安放下心來,隻聽天子繼續說道“眾位卿家,朕已經讓李福清統計了宮中府庫,目前尚有存銀七萬兩。朕決定拿出其中的五萬兩,分發給守城的將士們,以此鼓舞軍心士氣。”
太極殿內陡然陷入一陣尷尬的死寂。
慶聿懷瑾眉尖微蹙,在她身後的蕭軍等人似乎笑意難忍。
一國天子,宮中府庫竟然隻有七萬兩銀子,說不定這還是京山張家的體己錢,足以說明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壓根沒有將天子當回事。
人群之中,戶部尚書悄然縮了縮脖子,儘量躲在他人身後。
其實他心裡有些憋屈,雖然他是戶部尚書,可朝廷賦稅根本沒有經過他的手,儘皆是首相王安和樞密使龐師古遵照景朝權貴的指示進行分配。
然而有些事能做卻不能說,將天子逼到這個份上,傳出去委實丟人現眼。
人活於世,終究要講究體麵。
張璨似乎沒有察覺到大殿內尷尬的氛圍,不解地問道“莫非眾位卿家不讚同朕的想法?”
王安和慶聿懷瑾對視一眼,兩人似乎都摸不清楚天子的意圖,在得到慶聿懷瑾的眼神示意後,他便微微躬身說道“陛下寬厚愛民,臣不及也。”
張璨忽然覺得這個中年男人變得順眼起來,於是順勢微笑道“朕手頭上沒有多餘的銀子,隻能給愛卿們做出一個表率。今日朝會結束後,所有人都回去整理家財,拿出七成上交朝廷,然後再交給永平郡主作為勞軍之用。”
王安怔住,其他人莫不如是。
張璨卻仿佛不認為自己的提議有多麼荒唐,繼續自顧自地說道“等慶聿世子率軍回到河洛,朕打算請他擔任議政大臣之職,同時兼任監國之位。不瞞眾位卿家,朕近來感覺到精力每況愈下,委實無力打理朝政。既然爾等都認可景朝大軍的實力,朕便想將軍國大權交予慶聿世子。永平郡主,還請你替朕在世子麵前美言幾句,萬萬不要推辭。”
慶聿懷瑾還未開口,虞藎臣再度站出來,隻見這位次相眼含熱淚,惶然道“陛下,何至於此啊!”
張璨卻沒有理他,緩緩站起身說道“朕還想到一件事,景軍將士遠離家鄉孤苦煎熬,如此怎能用心於戰事?朕決定,從宮中選出嬪妃百人送入景軍軍營,眾位卿家亦不可落後,每家至少要出十名年齡合適的女子,一起送給景軍將士,幫助他們在此地成家。”
此言一出,滿殿朝臣呆若木雞。
縱然絕大多數人都對景燕之間的關係心知肚明,可是名義上燕國並非景朝的轄地,充其量隻能算作附庸。
王安望著天子的麵龐,心中悄然一歎。
虞藎臣身體顫抖難止,一字字道“臣鬥膽,懇請陛下收回方才所言!”
朝臣們終於反應過來,雖然他們至今不知道張璨為何突然發瘋,但是那幾條命令太過聳人聽聞。
莫說形成聖旨下發,隻要泄露出去,今天殿中所有人都會淪為史書上的笑柄。
一時間群情鼎沸,有人甚至跪下磕頭,隻求張璨收回那些駭人的言辭。
“夠了!”
張璨一聲厲喝,雖說中氣不足,此刻卻顯出幾分威勢。
他環視群臣,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意,幽幽道“你們不是一直期盼成為景朝的臣子麼?”
“這麼多年,朕一直等你們開口,然而朕始終沒有等到。既然如此,朕隻好替你們說出來。”
“讓景人執掌大權,一言可定你們的生死。”
“將你們的萬貫家財和妻子女兒送給景軍,這樣他們才會保護你們。”
“明明這都是你們無比熱切的期望,為何朕幫你們做了,你們要擺出這副哭天喊地的姿態呢?”
“朕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