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贖買的含義很好理解,慶聿懷瑾覺得陸沉一定會獅子大開口。
果不其然,隻聽他淡然說道“我已經收到蕭大都督的軍報,令兄雖然白跑了一趟,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路途上,但他最終沒有走進陷阱,算是懸崖勒馬避免更加慘重的損失。正因如此,他才有資格參與這場談判,否則令尊就得花費一個很誇張的代價,將你們兄妹贖回去。”
慶聿懷瑾先是心中一喜,雖說陸沉在她眼中肯定不是正麵印象,但她相信對方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脫離白天的殺伐,冷靜下來之後,她最擔心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領軍前往東陽路的兄長。
淮州軍一天攻破河洛,說明陸沉對整場戰役的局勢洞若觀火,而他根本沒有率軍回援汝陰的打算,意味著汝陰城肯定守不住,那裡將是蕭望之給慶聿忠望準備的陷阱。
萬幸……
慶聿懷瑾暗暗鬆了口氣,這時想起陸沉後麵那句話,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道“然後呢?”
陸沉暗道這女子果然改不了從小到大養成的嬌貴脾氣,稍微溫和一些她就敢蹬鼻子上臉,直入正題道“令兄現在應該在回河洛的路上,我不希望他和那一萬多騎兵進入京畿之地。你給他寫封親筆信,讓他帶兵北上待在河南路境內。”
“就這樣?”
慶聿懷瑾略微不敢置信,遲疑道“這就是你開出的條件?”
“沒錯。”
陸沉點了點頭。
慶聿懷瑾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然而還沒等那股驚喜湧上心尖,她便聽陸沉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我不欺負伱的條件,如果令兄不在意你的生死乃至清白,非要領兵來河洛看一眼,那我隻好遂了他的願。”
一場空歡喜。
但是這次慶聿懷瑾沒有失態,因為陸沉確實不是那種愚蠢的人。
陸沉繼續道“其二,讓謀良虎帶著部屬繼續西撤,一直撤出京畿之地,待在江北路境內好生總結這一戰的經驗教訓。簡而言之,你朝軍隊不可接近河洛城三百裡之內,時間期限為一個月。如果他們能做到,我保證你這段時間不會有危險,至少可以安安穩穩地待著。”
慶聿懷瑾思忖片刻,緩緩道“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不能確保他們會這樣做。”
“這封信怎麼寫由你決定,我隻看結果,然後做出對應的選擇。”
陸沉的回應決然而又冷厲。
慶聿懷瑾不禁氣餒,對方占據絕對的優勢又油鹽不進,她委實沒有扭轉局勢的法子。
道理講不過,動手打不過。
她輕輕吸了口氣,強行平複心情。
陸沉隨即說道“現在我們來談一談贖買的代價。”
“你說。”
“第一,廢棄偽燕帝位,大齊和景朝以河南路為分界和平共處。目前偽燕境內的東陽路、沫陽路以及河洛城重歸大齊治下。偽燕境內餘下的河南路、渭南路和江北路這三片地區,暫時可以自治的名義保持中立,作為大齊和景朝之間的緩衝區。”
慶聿懷瑾本來不想打斷他,此刻終究忍不住,微諷道“你不如讓我朝納貢稱臣。”
陸沉笑道“你朝陛下若有這樣的想法,我肯定不介意。”
慶聿懷瑾氣道“你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這種條件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你真以為我有那麼重要?”
“其實我已經給了你朝陛下很大的麵子。”
陸沉目光銳利如刀,繼而道“河洛城與東陽路本就在我軍的掌控之中,沫陽路也有近半疆域被我軍奪回,而這段時間厲大都督隻是在積蓄力量,不代表他沒有收拾牛存節的能力。如今河洛被破,偽帝身死,偽燕朝堂近乎癱瘓,牛存節在失去後方支援的情況下,戰敗隻是時間的問題。”
慶聿懷瑾被他的眼神刺得微微發慌,同時心裡不得不承認他的分析沒有絲毫誇大之處。
可她不能在麵上弱了氣勢,便強撐著說道“陸沉,你們眼下的確占儘優勢,可是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我朝已經平定趙國,四十餘萬大軍即將休整完畢。我朝陛下不可能放任你占據河洛,隻要你一日不撤,大軍便會源源不斷南下,遲早會將戰火擴大到淮州境內。”
陸沉笑而不語。
慶聿懷瑾認真地說道“所以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貪多嚼不爛。”
“能不能守住河洛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而你隻需將我的要求親筆寫下來。”
陸沉的態度一如既往,似乎顯得很自負。
慶聿懷瑾卻不相信他會真的死守河洛,僅靠城內這幾萬兵馬絕對守不住。
如今淮州軍剛剛收複東陽路的大片疆土,蕭望之也無法抽出多餘的兵力支援河洛。
應該是討價還價的套路。
一念及此,慶聿懷瑾漸漸冷靜下來。
她沒有繼續爭論那個話題,轉而道“第二?”
陸沉悠然道“第二,兩國以官方的名義簽訂友好盟約,保證互不進犯,需要天子用印加蓋。當然,這份盟約的內容由兩國使臣商議擬定,我隻有一個要求,那便是保證兩國完全平等,不存在任何高低之分。”
這又是一個不可能的要求。
原因很簡單,景帝這兩年忙於徹底吞並趙國因此無暇南顧,不代表他會長久地坐視南齊偏安一隅。
如今伐趙之戰接近尾聲,景朝大軍休養生息,下一步自然就會將目光對準南方,這個時候怎麼可能簽訂這個勞什子友好盟約?
反倒是南齊需要時間消化收複的疆土和民心,將這些地盤變成自己牢牢掌控的疆域。
其實對於景朝君臣而言,這份盟約即便簽訂也沒有太大的約束力,時機成熟之後自然可以單方麵撕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