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那些大道理,畢竟你剛才也說過,我隻是一介江湖草莽而已。”
林溪眼神淡漠,繼而道“像你這種雲端上的大人物,世人在你眼中不過是螻蟻和棋子,生死皆不重要。然而我輩江湖中人,講究的是血債血償,所以我今天坦白告訴你,等這場和談結束,師弟將你放回去之後,我就算耗費一輩子的光陰,也要找到你然後殺了你。”
慶聿懷瑾嘴唇翕動,她不願在林溪麵前落了下風,可是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不能再繼續激怒對方。
林溪道“方才你那些話提醒了我,你不是我在江湖中遇到的對手,而是不死不休的敵人,對你本來就沒有必要遵循江湖中人的準則。”
慶聿懷瑾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即便師弟會責怪我,我也要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林溪緩緩說出這句話,然後抬手便是一個耳光。
“啪!”
一聲脆響。
慶聿懷瑾被打得向右一歪,不敢置信地望著林溪,眼中滿是暴怒之色。
林溪並未用力,否則她就不止是簡單一歪,縱如此她的臉頰上依然出現一片紅印。
“很好,今日之辱,我記下了。”
慶聿懷瑾很快便恢複鎮定,並沒有像普通女子那般流淚或者哭喊發作,她隻是漠然地盯著林溪,想要將這張臉刻在自己腦海裡。
“你覺得這是羞辱?”
林溪呼吸平緩,沉聲道“你在操弄他人生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你在雲端俯瞰眾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螻蟻也有父母妻兒?你在隨口說出一個又一個命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設計入局的人,他們是人不是牲畜。”
“你沒有想過,你也不覺得自己需要顧及,畢竟剛才你依然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若你我沒有交集,你依舊是身嬌肉貴的景朝郡主,我依然是那個遊曆江湖的普通女子,壓根不會在意你的生活如何富貴。”
“可是因為你,山中有一千多戶人家掛白,那大半年我時常都能聽到哀切的哭聲。”
“這一耳光算是提醒,下次再遇見,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林溪沒有刻意做出猙獰冷厲的姿態,她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情,然而就是這種平緩的語調,讓慶聿懷瑾遍體生寒,甚至都忘記了對方那一記耳光帶給自己的恥辱。
片刻過後,慶聿懷瑾冷硬地說道“你說你不懂那些大道理,可你偏偏每句話都在說道理。你說我以他人為棋子,這世上有太多人這樣做。遠的不說,你的寶貝師弟難道不是如此?從兩年前他嶄露頭角開始,他鉤織了多少陰謀,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如今他戰功卓著步步高升,可是南齊邊軍有多少人長眠戰場?你有沒有問過那些死去的軍卒,他們是否願意為陸沉而死?”
這個看似不好回答的問題,林溪卻簡單直接地說道“如果你們景朝不南侵,師弟和蕭都督他們自然不需要費心籌謀,邊軍將士也不需要血流疆場。慶聿懷瑾,這個問題不該我去問,而是你應該去問問你朝皇帝,景朝如今擁有偌大疆域還不知足,非要殺得全天下白骨累累麼?”
慶聿懷瑾一怔。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和陸沉交鋒,他提起元嘉之變以前的四年裡,景軍肆無忌憚地製造二十九起屠城慘案。
那是真正的屠城,見人便殺,不留活口。
如今燕國的渭南路境內,仍然有一些城池人丁稀少,殘留著當年淒慘的痕跡。
望著麵前這女子清冷的眸光,慶聿懷瑾忽覺意興闌珊,自嘲道“雖然你一口一個身份尊貴,但其實我有什麼資格插手軍國大事?林溪,我不否認自己出身好,但是你若以為我有能力改變天子的想法,那是真的高看我了,就連我父王都做不到。”
林溪淡淡道“那就不談大局,隻論私仇。”
慶聿懷瑾深吸口氣,冷聲道“我等著你來找我報仇。”
林溪道“我一定會去。”
慶聿懷瑾微微眯眼道“你會死。”
林溪稍稍沉默,旋即灑脫又堅定地說道“縱然我死,也會拉著你同歸於儘。”
她轉身朝外走去,慶聿懷瑾望著她的背影,抬手輕撫自己的臉頰,眼中寒光隱隱。
門外走廊上,陸沉負手而立,抬頭望著天幕,心緒似乎飄到很遙遠的地方。
其實早在林溪對慶聿懷瑾揮出那個耳光之前,他便已經來到屋外,然而聽到師姐的控訴,他最終沒有選擇進去阻止。
一牆之隔,三人心思各不相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