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成了不止一個暴嬌魔頭!
池中一片漆黑,唯有最深處燃燒著一隻金色巨燭。
厲無非越是潛入深處,便越是感覺識海裡發出一種陌生的嗡鳴,仿佛無數屍體的堆積之上、有嗜血的神坐在王座上說話。
他持劍靠近的那一刹那,洶湧的靈力陡然如雪崩的灼熱岩漿,瘋狂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厲無非空蕩蕩的左眼眶像是要炸開了。
疼痛和灼燒幾乎令他粉身碎骨,他手中的劍掉了下來,單膝跪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夢魘。
那是一些以前經常會在他識海裡出現的破碎片段。
隻是這一次,霧裡看花的片段徹底變得具體、變得無比清晰,真實到令他恐懼。
他被束縛著,幼小無助,身體無法由自己操縱。
那是一把銀色的泛著冷光的劍,毫不猶豫地劈頭而下,他們斬掉了他的手,挖掉了他的眼。
鮮血從他的眼眶裡緩緩流了出來。
接著,他的胸膛也被剖開來,一隻戴著一枚羽戒的手伸了過來,將什麼東西從他的胸膛裡挖出。
渾身像是被千萬根灼熱的利刀瘋狂刺著,痛到抽搐。
他痛苦得想要嘶吼,嘴巴卻被封了禁製,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為什麼?他做錯了什麼?要這樣將他活活分屍?
靈力騰繞的仙庭上,仙樂繚繞,戴著羽戒的那人言笑晏晏,與人推杯換盞,被稱為上神。
他轉過臉來,笑容僵硬在臉上。
厲無非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竟和自己有著三分相似。
一瞬間厲無非竟分不清這到底是自己過往的記憶,還是一場過過於真實噩夢。
他心中陡然鋪天蓋地的充斥了崩潰的恨意,這恨意不知從何而來,盤旋而上,攪碎了他的理智。
他渾身的氣息變得暴戾殘忍。他生出將一切都殺得粉碎、讓言笑晏晏的那些人血流成河的殺戮意誌。
他左眼不知何時燒起了幽魂般的金色玄火,如利劍般撕破深淵的陰霾。
這夢魘卻飛快在他的識海當中後退。
他憤怒地提起劍,直追而上,一劍破空!
許蘿一直在池子上麵等著,她找了條寬大的浴巾,就等著大崽從下麵爬上來以後,像捕捉小貓一樣一把把發狂的大崽兜住控製起來。
然而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
巴掌大的小人從潭底衝天而起,整個山洞瞬間飛沙走石、靈力狂舞,像是卷起了一場白色的可怖沙塵暴,乃至整個房間都快要被撕碎了。
厲無非淩亂的白發散著,無風自舞,他滿臉是血,暗紅的左眼裡燃燒著寒冷的金色玄火,另一隻眼睛卻是戾不見底的深淵,渾身的暴虐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他俊美的包子臉上的傷痕似乎正在恢複,轉而生長出暗紅色的魔紋。
他雖然隻有巴掌大小,但當他抬頭,許蘿對上他的空蕩無神的眼睛時,卻有種與什麼冷酷嗜血的古神般的龐然大物對視的感覺。
許蘿嚇得渾身一激靈,事不宜遲,趕緊去用毛巾裹他。
毛巾卻一瞬間被他劈了開來,化作碎片,飛向四方。
那劍氣直指許蘿!
按理說兩個世界處於不同的次元,此時許蘿也沒有對他有直接的肢體接觸,他的劍氣無論如何是掃不到許蘿的。可此時許蘿卻感覺整個房間劇烈震了震。
如果不是空間折疊擋住了大部分攻擊和力量,恐怕此時房間牆壁將紛紛倒塌!
係統率先感覺到不對,道“先彆管!快跑!”
不用係統說,許蘿也不敢繼續多待,這個任務是在拿命賺錢吧!就算任務六給四萬塊,她也不敢乾了啊!玩遊戲需謹慎,大崽的確萌,可她怎麼能忘了他其實是個行走的人形兵器啊!
她抱著腦袋打開房門就要衝出去。
然而在“砰”地關上房門的前一秒,背上還是被波及而來的劍氣劃了一道。
許蘿一個踉蹌,一個狗啃屎摔在地上,隻剩下一句驚恐的“臥槽!”
劇烈疼痛從背上襲來,她匆匆吞了幾口結續丹,這疼痛才緩慢消失。
在滔天的恨意中,鑽入厲無非耳朵裡的,是一句遙遠得仿佛跨越結界而來的“流淚貓貓頭!”。
這古怪而熟悉的聲音猶如一股涼意,一瞬間兜頭澆向他衝天的怒火,令他從暴虐的戾氣中猛然清醒。
發生了什麼?
厲無非提著劍,頭疼欲裂,茫然地看向四周,卻隻見自己飛身在天上,幾乎半座山頭都被他一劍削平了。
定禪閣塌了,藏經閣毀了。
族玉山被血洗,山腰處十幾座暗哨崗浮屍遍野,死傷無數。
……她呢?
厲無非心臟狂跳,頓時驚慌失措地返身回到山巔上去,然而整個定禪閣都變成了一片廢墟,連洞門口的那兩扇銅門也找不到蹤跡。
厲無非心中直直的墜落下去,瞬間手腳冰涼。
許蘿感覺到房間裡的震動已經停止了,這才提心吊膽地回來。
她探頭進來,見到的便是山巔上一片廢墟中,大崽跪在地上,眼睛血紅,拚命以一隻旺仔小饅頭般的小手挖那個土堆。
乾啥呢?清醒了就開始刨土?
知道的人知道你是魔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土撥鼠。
許蘿站在遠處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會兒大崽,見巴掌大的小人神誌似乎已經從瘋狂中掙脫出來了。
他滿是血汙的慘白的包子臉上雖然全是絕望,甚至隱隱約約有幾滴淚水搖搖欲墜,但已經不像方才那樣變成了一個全無感情失去神智隻會殺戮的魔頭。
許蘿這才鬆了口氣,走上前去,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大崽的肩膀。
厲無非渾身一僵。
他屏住了呼吸,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許蘿在他背上寫“我逃得快。”
厲無非眼圈發紅,垂著的眼眸裡全是崩潰,感覺到自己背上一筆一畫的巨大而熟悉的字體,他幾欲發瘋的神智這才緩緩地、緩緩地放下來。
方才那一瞬間,他天靈蓋都在嗡嗡響。
他沒有想過,第一個對他好的人,竟死在他的劍下。
他匆匆抬手,在臉上拭了下,啞聲道“你沒事怎麼不早些回來!我還以為我殺了你。”
許蘿感到震驚,在他背上寫“你哭啦?!”
厲無非扭過頭去“這怎麼可能。”
彆以為剛才沒看見你拿臟兮兮的小手哭唧唧地抹眼淚,包子臉上已經留下了三條臟汙的淚痕印子了,眼角還腫得像桃子一樣!這就是證據!
許蘿剛才那一下背上的確是很疼,但吃了結續丹以後就好得很快,現在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見大崽跪在這裡,黑色袍子上全是灰塵、破爛不堪,小劍不知道被他丟到了哪裡去,他的小手上也全都是血,許蘿便更加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了。
她在地上寫“好了,我沒事。”
厲無非不相信,仍然追問“你肯定受傷了,你究竟傷到了哪裡?讓我看看!”
說完這話他才想起來,他根本看不見她,心中頓時一陣氣惱。
惱的是自己。
許蘿不好說自己被他劍氣劃傷的是背,不然大崽要是提出摸一下自己的背,發現自己有半座山那麼大,豈不是要嚇死?
但要是不把傷處給大崽看看,以大崽的偏執性格,肯定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到底。
於是許蘿謊寫“隻是掌心劃破了一點。”
“這些丹藥,你全給我吃了。”厲無非打開乾坤囊,將自己的傷藥儘數倒出來,全都給了她。
“……”這不是先前我給你的嗎?好家夥,羊毛從哪兒薅來的就還到哪兒去是吧。
許蘿想著要是不收下,大崽肯定會更加自責,於是便裝作嗷嗚一口氣吞了,實際上卻把他遞過來的丹藥放進了係統麵板的儲藏袋裡,以後再用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