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要不要試試?這要求還挺對口,外語專業,最好精通兩門以上的外語,小語種最好,就跟為你量身製定的一樣。”
倒的確是這樣。宣月是英語專業出身,二外修的法語,日語也懂不少。
小時候怕孤兒寡母的受欺負,李楠欣送她學習了五年柔道,教她的老師是個日本小老頭,叫平野空,脾氣不太好,中文也不流利,一激動起來就嘰裡咕嚕冒日語。
宣月一身反骨,桀驁不馴,每次被老頭罵都會回嘴。一開始隻會“八嘎”、“科七”(小氣鬼)翻來覆去地用,屢屢落於下乘。後來乾脆買了日語入門書籍,刻苦鑽研,終於在學習柔道的第三年起能用老頭的母語反擊得老頭一愣一愣的。
到了第四年,她趁老頭疏於防備,能用柔道給他摔個四仰八叉。
老頭氣得吱哇吱哇罵她陰險,卻一不留神被她看見他轉身時露出的滿意笑臉。
後來去平城讀大學,宣月難得回滄縣,更難得去道場看老頭了。某日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平野空去世了。
也是在那一天,宣月想起兒時第一次踏入道場的場景。那個看起來有點滑稽的矮小老頭,頭有點禿,滿臉皺紋,操著蹩腳的中文笑眯眯問她“為什麼要學習柔道?”
她答“為了保護媽媽,不受欺負。”
孤兒寡母,李楠欣又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宣月自小沒少見男人們不懷好意的目光。女人們怪不了自家男人,就把矛頭指向李楠欣,戳她脊梁骨,連帶著宣月在學校裡也受人欺負。
平野空注視著她,點點頭,滿懷期許地問“小朋友,看過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嗎?”
“沒看過。”
“那川端康成嗎?”
“沒看過。”
“……芥川龍之介呢?”
“什麼芥?”宣月一臉茫然。
老頭的笑容漸漸消失,勉強問“那讀過什麼日本書籍沒?”
宣月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說“《蠟筆小新》算不算?”
平野空“……”
每一次說起那天的事,宣月都覺得好笑,可老頭去世那天,她才想起他決定收下這個徒弟時說的那句話。
他說“沒讀過就算了,小孩無知。但你既然來了,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不要忘記人生就是要戰鬥到死。”
不要忘記人生就是要戰鬥到死。
九月底,宣月參加了警隊考試。考試分兩輪,筆試與麵試。
宣月為此啃了一周的書,沒想到筆試異常簡單,最多隻有公共英語六級的難度,對於專八高分飄過的人來說,實屬小菜一碟。
又過了一周,她收到麵試通知,地點在平城市公安局。
去麵試那天,她還不放心地問蘇青沅“你說該不會這麼巧,給我碰見那個渣男吧?”
“想太多了。平城這麼多分局、派出所,哪這麼容易碰見?”
“也是。”
蘇青沅笑,“再說了,他不是說他手斷了嗎?要是真斷了,肯定早轉業了。要是假的,估計警察職業都是他隨口胡謅,拿來騙炮呢。”
於是宣月徹底放下了心。
說來也巧,回來一個多月,天一直晴著,麵試這天卻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公安局的停車場擠滿了車,宣月好不容易找到個車位,正準備停進去,一輛大眾不知從哪竄出來,唰的一下搶占先機,一屁股擠到她前麵。
宣月降下車窗,“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嗎?”
大眾的車窗也降下來,露出一張年輕的娃娃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要遲到了。看你是外來車輛,應該不急著打卡,不如讓我先停吧。”
宣月想問“就你趕時間?”但男人一張娃娃臉,無辜地賠著笑,倒也叫人生不起氣來。
她隻能自認倒黴,繼續往前開,找車位。
突如其來一陣轟鳴聲,後視鏡裡衝出一輛黑色賽摩,不偏不倚停在大眾旁邊,像歸鞘的劍。
細雨微朦,鏡子上沾滿水珠,看不真切。
宣月不知為何心跳一滯,車速也慢下來。想看清那人長什麼模樣,偏他一身黑色皮衣,戴著頂黑白相間的頭盔,看不見麵目。
娃娃臉從車上跳下來,舉著雨傘奔上去,“林隊,下雨天還騎車來?”
男人一邊停車一邊答“你第一天認識我?”
“咱倆還有一分鐘就遲到了。”娃娃臉抬起手表給他看,興高采烈說。
“要遲到了,你這麼高興?”
“這不是跟你一起遲到嗎?隊長都遲到,我怕什麼?”
“我今天不上班,來辦點事,不用打卡。”男人摘了頭盔,一邊往大樓走一邊說,“你也不用?”
娃娃臉笑容一僵,罵了句操,撒腿就往樓裡跑。
宣月沒瞧見他的正臉,等找到車位,匆忙停好車,早已看不見兩人的蹤影。
她不確定地想著,娃娃臉叫他什麼來著?
林隊,還是林兌?
好在她認識的渣男叫宏立城,跟這兩個字半點不沾邊。想到這,宣月稍微鬆口氣。簡直是tsd,從此她看見的每一個騎賽摩的都像他。
——
新人到來,整棟大樓都活力煥發。
從宣月登記報道起,周遭的視線就止不住往她身上飄。
這份職業,男女比例感人。大樓裡的文職人員還能瞧見女的,一到巡邏、刑警隊這邊,那可是方圓十裡,不見女色。
不光在職的人,和宣月一同應聘的也清一色都是男性。
旁邊坐了個高個子男生,一雙大眼睛比女孩子還水靈,小聲嘀咕“知道的是警隊招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寺廟招和尚。”
宣月失笑,就見他伸出手來,“我叫袁立,袁世凱的袁,金雞獨立的立。”
“宣月,漢宣帝的宣,月亮的月。”
“這個姓好特彆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正笑,就見有人步伐倉促跑來,小聲跟麵試點門口的警員道“林隊來了。”
“請他過來啊。”
“他說會議室太小了,要把地點改到格鬥室。”
“啊?那怎麼成?昨兒布置一天,哪能說換就換?”男警員急了,“再說麵試馬上就開始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氣,張局都拗不過他,他說要改,我看隻能改。”
兩人長籲短歎,一個去通知其他麵試官,一個對門口的應聘者客客氣氣說“咱們臨時換個麵試地點,麻煩大家跟我來。”
麵試的總共七個人,有條不紊跟在警員身後,從走廊一側經由大廳,前往操場。
迎麵走來個穿皮衣的男人,一身黑色,頭發濕漉漉的,懷裡還抱著隻頭盔。他一沒言語,二沒多餘動作,偏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宣月第一眼看見的是那隻頭盔。
黑白相間,除卻極簡的線條,再無贅飾。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按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她早該忘得一乾二淨,卻不知為何在看見頭盔的一瞬間,記憶越發鮮明。
她認得那隻頭盔。
真的是他!
宣月沒顧得上看人,認出頭盔的第一時間,驀地鬆手。
啪,手裡的文件夾掉地上了。
眾人回頭,就看見應聘者中鶴立雞群的姑娘蹲下身,急急忙忙收拾散落在地的證件與資料。
而宣月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有沒有這麼巧?平城那麼多分局、派出所,居然真在這碰見他了!
騙炮渣男宏立城!
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她故意扔了文件袋,想避免這場重逢,腳步聲卻在逐漸靠近。
能不能走快一點?
擦肩而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惜有的人平時就不燒香拜佛,臨時抱佛腳,佛說我不聽。
動作再慢,地上的幾樣資料還是撿完了。宣月維持著下蹲姿勢,沒抬頭,眼睜睜看著一雙腳出現在視野裡,靠近,再靠近,直到停在她麵前。
心也在此刻停止跳動。
哦豁,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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