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離宮之後!
陸懷沒想到哲安會在這時候過來,不知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線索。
他笑著與哲安點點頭,起身走向他“新收的徒弟,是在禦用監當職的,名喚安心。”他站到哲安身旁,對安心道“這是兵仗局的另一位監丞哲安師父,過來見過。”
安心乖覺地向哲安行了一禮,恭敬地道“晚輩見過哲安師父。”
“嗬嗬,挺不錯的小孩兒,看著挺機靈的。”哲安笑眼彎彎地讚許了一句,看向陸懷時,暗暗給他遞了個眼色。
陸懷會意,知道他確是有線索告知自己,微笑著對安心道“師父離宮之前還有些事要處理,今日你便先回去吧。三日後卯時,你在宮門處等我。”
安心躬身道了聲是,慢慢退出了房間,在與哲安錯身而過的瞬間,不著痕跡地暗暗打量了他。
安心離開後,陸懷便也讓和中三人各歸各位了。然後,與哲安進到了裡屋。
哲安隨他進屋時,眼裡還含著笑意,待看到條案上的竹箱,那點笑意就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來之前的心態調整得再好,看到這樣離局已定的證明,都無法不讓他心生黯然。
陸懷在一旁察覺到哲安情緒上的變化,反複思量,最後還是無言可對。若在今日之前,察覺到哲安的黯然,他自然知道該如何應對,可是經過了淩晨時的種種,知曉了哲安對他的另一番心思,他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雖然他們都是宦官,可歸根結底,總是男人。男人喜歡男人,這真是……
匪夷所思。
但也不能因為這個,就不再與哲安說話了。陸懷考慮了一下,去外廳取來了茶壺和兩個茶杯,為哲安先倒了一杯茶。
“新燒的,晾晾再喝。”他將茶放到哲安麵前,然後,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才順勢在哲安旁側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嗯。”哲安應了一聲,輕輕摸了摸杯沿兒。所觸摸的地方,正是陸懷剛剛碰過的。
若在以前,陸懷一定不會察覺他這樣微小的舉動裡還有旁的心思,可是現在,哲安這些旁的心思,就像曬在太陽底下的黑炭一樣,清清楚楚地擺在他的眼前。
好不容易消解的不自在,又因為哲安的這個小動作在心中卷土重來。陸懷坐在位置上,少有地有一種如坐針氈的焦慮之感。
哲安心裡想著事,也沒有發現陸懷的異樣,將杯子握在手心裡放了一會兒,平複下情緒,對陸懷道“你還是收下了安心。”
“嗯。”陸懷慢慢地點點頭,對他道“這個人的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那你還收他到身邊做什麼,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哲安皺眉,不知道陸懷到底是想怎樣。
“我不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我。”陸懷笑笑,將此事略過不提,問哲安道“你來找我,是探查到了什麼線索麼?”
“嗯。查到一點。”哲安對陸懷的處境還是不太放心,但看他一語帶過,似是已經有了決定,想了想,還是不問了,把查出的線索告訴了他“我今天去見了些宮裡的老人兒,套出了一點消息。那個將你帶進宮的宦官王景,他的師父是內官監的右少監,聽說與前朝的衛閣老頗有勾連,在宮裡乾了不少缺德事。”
“哦?可知道那位右少監現在何處當職?”
“不知道,前朝覆滅之後就沒人見過他了。”哲安說到前朝覆滅的那一年,聲音不自覺便低了下去,“不知道他是趁亂跑到宮外去了,還是死在了那時候。”
“又一個消失的人。”而且消失得不明不白,消失前還曾與前朝大臣有所勾連,還曾在內官監任職少監。有了這條線索,陸懷更加能肯定心裡的猜測了。
“又一個,”哲安發現了關鍵“還有什麼與此事有關的人不知所蹤了嗎?”
“有。我今日又去內官監走了一趟,翻查資料時發現一個在陶貴妃宮中當職的宮人,與我同年進宮,且進宮的方式如出一轍,同樣是保薦書造假,甚至是出自同一人造假的手筆。但這個宮人,也死在了前朝覆滅之時。”
“竟然還有人是這樣進宮的?”哲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聲急切地詢問“你彆是看錯了吧!”
“絕不會錯,我反複比對過多次。”
“這……這……這是什麼人這般不擇手段,將你們弄進宮裡,他們這樣做是圖什麼呢?這麼乾可是殺頭的罪過啊!”哲安難以置信地低歎道。
“是啊,殺頭的罪過。”陸懷輕輕地歎息,唇角微微折出一個淡淡的笑紋“我也想知曉他們這樣做的意圖。我在心裡也有些猜測,可是那個魯順離世多時,又是名不見經傳的,不好貿然打探與他有關的信息。若想證實我心中的猜測,還要想個周全的……”
“等等,你說那個人叫什麼?”哲安打斷了陸懷“是叫‘魯順’嗎,可是前朝陶貴妃宮中的人?”
陸懷聽他這般問,心中一喜,立即道“對,他叫‘魯順’,‘魯智深’的‘魯’,順遂的‘順’,是前朝陶貴妃宮中的人,你聽說過此人?”
“哎呀,怎麼沒聽說過,還見過呢,你也見過他。魯順就是前朝陶貴妃最寵的那個太監阿寶!有人在他背後笑他名字土,陶貴妃聽說了,賜了他阿寶這個名字,他才叫了阿寶,以前就是叫魯順的。”
“你可確定?!”陸懷有些不敢相信,他所查到的魯順便是陶貴妃生前最寵愛的太監。
若魯順真是那個太監阿寶,那他的確是見過的。其人玉樹之姿,潘安之貌,從眉眼到舉止都透著股風流多情的瀲灩氣質,著實令人印象深刻,過目難忘。
“確定。陶貴妃宮裡的,又是和你同年進宮的,還用過‘魯順’這個名字,除了那個阿寶,不會有彆人了。”哲安肯定地道。
陸懷一手輕握住另一手,沉吟許久,才道“若真是如此,那麼幕後之人費勁心思也要將我與他送進宮裡,就說得通了。”
“什麼說得通,你猜到他們那樣做的原因了?”
“嗯。”
“是什麼?快告訴我!”哲安急切道。
陸懷沉默良久,才低低吐出四個字“以色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