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購了一輛飛鴿,孟水枝將他車齡四十年的老車送給趙青山。
飯可以白吃,車不能白騎。
趙青山硬要給錢,十塊二十塊,一點心意,孟師傅您家就收下吧。
老孟象征性收取10元,鄰裡關係更近了。
老孟轉讓的這輛自行車了不得,它誕生於解放前,據說收繳於反動派。騎著這輛革命勝利的戰利品,趙青山在夜幕的掩護下穿梭於鋼城各街坊。
傍晚的鋼城是繁華的,龐大的工業文明催生燦爛的人間煙火。
賣冰棒的,剁西瓜的,轟米炮的,絞糖漿的,彈棉花的,倒痰盂的,鬨眼子的,販夫走卒,各廠職工,爹爹婆婆,拐子嫂子,男伢女伢,大伢小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鋼鐵冰冷,人心燥熱。
趙青山騎到一處f區,久久不願離去。
老婆,你還好嗎,我想你了。
89年的時候,這片平房拆掉。
90年,原地新建六層高的職工住宅樓,老婆與老親爺、老親娘住新樓5棟1單元301室。
90年之前,老婆一家住幾街坊幾單元,這個是不清楚的!
天啊!
我此時才發現,有很多秘密,老婆從未告訴我!
心裡慌!
趙青山一宿沒睡安穩。
次日,趙青山、周鐵男來到熱軋廠,繼續跟進d340的試製項目。
800米長的軋製線上幾百台設備,在4台電子計算機、33台工業電視、22套液壓係統、300多套檢測儀表的控製下,緊張有序的進行自動化生產。
各種板坯溫順的躺在半門型吊的懷抱裡送到上料輥道,上料操作台的電視顯示屏中精確刷新計算機發來的板坯編號。
上料工人隻需核對板坯上的實際編號與顯示屏上的是否吻合,然後輕輕鬆鬆摁一下確認按鈕,沉重的板坯乖乖巧巧進入預設加熱爐。
150公斤平方厘米的高壓水柱冷酷無情的衝刷出爐板坯表麵的氧化鐵皮,輥軋機、粗軋機嗚嗚轟鳴,飛剪切頭切尾起起落落,既龐大又靈巧的精軋機組高速連軋,整齊的熱軋鋼卷或入庫,或運送去冷軋廠、矽鋼廠繼續加工。
站在比自己魁梧身高還要高一頭的鋼卷前,聞著金屬與油混合的重工業氣息,趙青山有感而發作詩一首“一個糧食,一個鋼鐵,有了這兩個東西,就一切都好辦了。”
周鐵男並無文人雅興,他望向不遠處“他們在吵什麼?”
這一批d340剛剛出爐,三號加熱爐便停止運轉。隻見爐前圍了一群戴安全帽的人,他們高聲討論,麵紅耳赤,口吐白沫,肌肉抽搐。
“修爐子,又修爐子!燒5000噸取向矽鋼就要修一次爐子,太影響矽鋼產量!修一次爐子的周期要15天,費用是十幾萬!你們修的是爐子,停的是生產,消耗的是利潤,疼的是我心!”
“吳廠長你也曉得,東瀛人設計的這個爐子,它的設計能力隻有4000噸,而我們設備科通過幾次設備改造,把它的能力提高到了5000噸!這已經是三號加熱爐的極限了!”
“張工,你莫跟我扯這多,我要求你把三號爐的能力繼續提高,再提一千噸!”
“吳廠長,你這是為難我!再提高一千噸,這是超越極限的極限,這不科學!”
“我的張工喂,你說我為難你,你何嘗不是為難我?產量上不去,雙四百目標完不成,高效益鋼到不了數,成本降不下來,我們就是為難黨、為難國家!張遠海同誌,你給我衝,你給我攻堅,你必須超越極限的極限!”
“吳廠長,我們設備科是真的做不到啊!你乾脆把我丟爐子裡煉了!”
“好好說話,莫抖狠!”
吳廠長、張工吼啊吼啊,有理在於聲高。
周鐵男搖搖頭“這個吳廠長也是搞科學技術出身的,他坐上廠長寶座之後,怎麼就不講科學了呢?將三號爐的能力提到6000噸,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除非拆了爐子,重新設計一座。”
“沒有什麼不可能。”趙青山徑直朝人群走去。
周鐵男瞪圓眯眯眼“趙青山你做什麼?”
“不忘初心,為黨和國家做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