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歲隻是譏諷地一笑，“我們走。”
南星落全程都沒有問，隻是淡淡地看了那嘲笑過沈千歲之後揚長而去的幾人。
南星落窄袖微動，窄袖遮掩下的手中紫光微閃，微微側目看著那幾個突然表演了平地摔，唉喲唉喲摔了一地的人。
沈千歲一看，樂了，“果然是報應終有時，你看，人太壞嘴太賤，都是會有報應的，哼！”
南星落唇角微勾，“不生氣了？”
沈千歲冷哼一聲，“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嘴裡滿是不屑，可眼角早已溜到了那跌在一起罵罵咧咧的幾人身上，唇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忍不住壓不下來的弧度。
南星落回頭看了站在了身後的那青年一眼，沈千山定定地看著他們，還立於那處，眼底是濃鬱的愧疚。
沈千歲皺了皺眉，冷冷一笑，“我就知道，我說我要學習製丹的時候，我母親怎麼可能那麼乾脆，替我找來了大藥師來教導我，原來根本就不打算讓我學會。”
南星落眸光微閃，“藥師不是你母親尋來的嗎？”
沈千歲雙手負在身後，臉上滿是漠然，“那是他的母親，可不是我的母親。”
南星落有些疑惑。
沈千歲搖了搖頭，剛好路過了亭子，一屁股坐在了亭子中，“星煞，我將你當成了兄弟，我知曉你的性子，我一看你就覺得你靠得住，有些事情我憋得太久了，我”
南星落眸光微閃，“今日之事，千歲你若是願意說，那出了這個亭子我便當沒聽到。”
沈千歲微微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我爹娘自小便寵愛沈千山，凡是他喜歡的，都會替他尋來，哪怕那東西是我的，哪怕那東西對我有特殊意義。
“而我，身為長子，就應該讓著他，什麼都讓著他，我做得好了點，便說我這個兄長想要壓著弟弟一頭，不想讓弟弟有出頭之日。
“我能有的，他都有，隻有獨一份的，他有，我從來都沒有過。
“我不能太過優秀，因為太優秀了，會擋著弟弟的路，我不能太親近爹娘，因為太親近爹娘了，會讓沈千山心裡不舒服，會讓他覺得這個家對他不夠好，爹娘不想要他。
“學堂，他上好的，我上次的，衣食起居，他總是比我好，但我根本不介意，原先我是真心將他當成了弟弟的，可人心肉長。
“從小到大，錯的永遠是我，如果我是對的，那一定是因為我沒有教導好沈千山，如果我是錯的，那一定我會帶壞沈千山。
“你可知道，沈千山自小頑皮，出門闖禍，所有的過錯我母親讓我一人背負了下來，你以為我這個紈絝之名哪裡來的。
“我不服，我去問過我母親，我母親說，這樣沈千山的名聲就會好，反正我是沈家嫡長子，就算是名聲差了點，旁人也不會對我多說什麼。”
南星落有些疑惑，她總覺得沈千歲說的哪裡怪怪的，什麼叫他太親近自己的爹娘，弟弟會不舒服，她有些不能理解。
而且，那不是他的母親嗎？
沈千歲倚靠在了亭子欄邊，看著亭子下的池塘，裡麵遊魚吸水，紅紅綠綠，好看得很。
“星煞，那大藥師說是我祖母請來的，實則是我母親尋來的，說是多年的故友，特地請來教授我製丹之術。”
南星落眉間微蹙，“為何會這樣？”
沈千歲抬頭看著南星落，一聲嗤笑，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那雙眼裡黯淡無光，“你覺得我製丹天賦如何？”
南星落想到了方才她隻是提點了幾句話，沈千歲便能舉一反三，抿了抿唇，“天賦極佳，若是當初那大藥師正軌教導你，我雖不知丹霞宗的規矩，但以你的悟性，一年內考得品級是易如反掌。”
沈千歲一聲低笑，“是了，沈千山用了兩年，被說是天賦極佳，若是我也考得品級，那不就擋了沈千山的路嗎？”
南星落不解，“可你母親總不至於真的想要害你，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怕再偏心，也不可能偏心到這般境界。”
沈千歲緩緩抬頭看了南星落一眼，“我們同父異母，沈千山根本不是我母親所出，他才是沈大公子，而我才是沈二。”
南星落一愣，“什麼？”
沈千歲冷冷一笑，“我母親是繼室，我實則比沈千山小了一歲，沈千山自小身體孱弱，但我自小長得就快，小時候和沈千山的個子也相差無多。
“沈千山才是我父親前夫人所出，我母親嫁入沈家，擔心沈千山因為她是繼室，同她不親近，怕沈千山心中有怨，怕下人苛待前夫人之子，便將下人遣散，換了一批新的下人進來。
“後來，我就成了我父親前夫人所生，而沈千山就成了我母親的親生兒子，受我母親百般疼愛，而我，為了讓我風頭不蓋過沈千山，嗬，一樁樁一件件。”
“沈千山知道有人給他背鍋，一件一件壞事地乾，知道我母親不是他的親生母親，知道我母親件件都寵著他，他就故意，捅各種簍子，就是想笑著看我挨打。
“他撲在我母親懷裡給我求情的時候，我被挨板子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他得逞的笑。
“而我父親，本就自覺虧欠於沈千山，聽之任之，嗬，你說，他們為什麼生我啊？我母親大可以直接將沈千歲認在膝下不就可以了？何必生我出來膈應自己，膈應沈千山，又膈應我，你說，何必呢？
“我有母親，卻是他的，他母親去世了，卻還有母親，星煞啊星煞，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眾人都說，沈大不學無術，而沈二身為繼室的孩子，卻是懂禮懂孝，更知道尊敬長兄。”
南星落看著將腦袋蒙在了胳膊肘裡，悶聲說話的青年，抿了抿唇，“沈千歲。”
沈千歲擺了擺手，“我不用安慰，星煞，謝謝你，如今的我，起碼能製丹了，謝謝你，將我一個廢物從垃圾簍裡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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