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向明驚呆了。
他初入官場,本來想著少說話,多做事情,先看看規則的,沒成想竟然遇到了這樣子的事情。
隻救助青壯年,那老弱病殘呢?是不是直接留他們餓死?
隻留下青壯年有什麼用?沒有女人,沒有孩子,水災過後這個地方又如何能夠再繁榮起來?
這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為什麼這裡的人想不到了,為什麼縣令大人會想不到?為什麼會出來這麼奇怪的規定呢?既然要救那當然是儘可能救最多的人。
衙役冷笑著看向高向明“縣丞大人真的是慈悲心腸呀,既然您有能力,就那你就自己救唄,以後您可以讓這孩子跟著你吃唄,哦,差點忘了。”
衙役又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角落“喏,大人看看那裡還有好多孩子呢。縣丞大人既然這樣子古道熱腸的,不如把他們一起救了吧。我們都沒什麼意見的。”
隻要不吃他們的糧食,這位縣丞大人愛怎樣救就怎樣救,關他們屁事。
既然有青壯年留下來吃著救濟糧,那每留下一個青壯年就伴隨著一個家庭不可能出去逃荒的。
老人、女人和孩子怎麼能走得遠呢?
出去也隻是死路一條,在這等著也是死路一條,奔波勞碌客死異鄉,那他們還不如乾脆就留下來等死。
不動就不餓說不定還能多扛兩天。
高向明朝著衙役指過去的方向看過去,那邊角落裡邊有一堆的孩子,那些孩子們看見他抱著這個孩子之後,像餓狼一樣看著這邊,但凡他點頭的話,那些孩子估計都會蜂擁而至。
可能是餓的太久了,那些孩子全部都頭大大的,身體小小的,瘦得像麻杆一樣,好像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們給吹走。
這還僅僅是水災後的第一個月而已。
山上長的野菜,水裡遊的魚,還有其他所有能想到的吃的動物都已經被吃光了。甚至易子而食。
能活下來的方法都已經用遍了這些。
被拋棄了的孩子,還有婦女和老人,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吃了,他們就真的等著死了。
就在這時候,高向明出來了,高向明反對了衙役,他還是個穿官服的,他的一席話好像給這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千層漣漪,那些還不想死的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高向明。
誰又想死了,能活著難道不好嗎?
不是沒想過造反,但是青壯年都不為所動,他們有吃的,他們能活下來,他們不反抗那些衙役這些老人和小孩又能拿衙役怎麼辦?
但現在他們已經快要餓瘋了,餓瘋了的人理智正在漸漸的消沒。
高向明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現象。
他心中不忍,但是他還是希望能把這些人都救下來。
“今天縣令和師爺不是已經去府城裡邊去領救濟糧了嘛,新一批的救濟糧馬上就要到了,把現在庫房裡邊還剩的拿出來給他們吃點吧,再不吃這些人全部都死了,人都已經死光了,還有什麼用?”
高向明在出來赴任之前就曾經糾結過要不要寫信給自己的親祖母讓她幫忙籌措一些糧食送過來。
他跟自己的親祖母並不是很熟,他從小是跟自己的父母還有養祖父母長大的,生長在農家,吃過很多的苦,全家砸鍋賣鐵吃糠咽菜送他讀書。
在沒考上昭文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讀書了。
突然有一天有一個穿金帶銀的女人出現說是他的親祖母要認回他。
他當時無法接受,但是他的親祖母也並不逼著他說要認祖歸宗什麼的,隻是默默地接濟他們,也不會來打擾他。
他親祖母真的默默地為他們一家做了很多事情,他的父母,養祖父母得以安享晚年,他也有銀子繼續讀書才有了他的今天。
現在高向明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親祖母,他考中同進士又拿到了任職文書時就已經給自己的父母養祖父母,還有自己的親祖母都有寫信。
他本想著有一天衣錦還鄉再跟親祖母相認。
但剛來這裡的第一天就已經讓他的幻想破滅,這裡情況比他想象中更加嚴重。
沒吃的這些人都得死。
他現在想求親祖母能幫忙弄點糧食來度過難關。
他知道隻要他開口的,他的親祖母肯定會同意的。
不要說給這邊運點糧食,就要他親祖母的命,他親祖母估計也會雙手奉上,正是因為有這樣,高向明才更加的不想要麻煩她。
試試吧。
高向明心裡邊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去就給自己的親祖母寫信過去看看能幫忙弄到多少糧食,儘力而為吧。
衙役才沒高向明聖母呢,一點都不想動彈“縣丞大人,開庫房必須有縣令大人的命令!其他的我們不懂。”
萬一要是縣令大人沒有要到糧食回來呢?萬一要是要回來的救濟糧很少呢?這時候沒多分出去一點糧食就有可能會餓到自己,誰樂意啊。
要不是縣令說不能把人全部餓死,他們連給這些青壯年的麥麩都舍不得。
那些原本已經躺著等死的老弱病殘們聽見高向明的話沸騰了起來。
“我們要吃的!快給我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