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推開時,高烈還在發呆。
他趴在床上,雙眼渙散毫無焦距;拿著手機的右手,耷拉在了地上。
他那個比親兄弟,還要更親的兄弟沈飄渺;卻是滿臉極力壓抑,都壓不住的幸災樂禍。
要不是怕高烈翻臉時,會觸動背上的傷口;沈飄渺絕對會陰陽怪氣,大讚樓蘭高家終於“迷途知返”;不再把毫無血緣關係,更沒多少人性的野女人,當小公主對待了。
沈飄渺難得聰明了一次——
聽完高家父子的對話後,立即給李無疆發送信息,要求她趕緊過來,幫忙勸說高丫頭;避免他腦子忽然抽風,自個上吊抹脖子之類的。
畢竟原名莫邪敏敏的虞敏敏,可是我高爺用生命,去保護的小妹啊!
現在虞敏敏卻被親手撫養她多年的莫邪征東,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出了樓蘭;導致我高爺多年的嗬愛之情,全部付之東流。
心——
能不受傷嗎!?
沈飄渺看向門口。
李無疆坐著輪椅,自個催著輪子,緩緩“行駛”了進來。
沈飄渺盯著她看。
李無疆皺眉:“看什麼?不認識我了?”
沈飄渺歎息:“李無疆,我發現你比前幾天更老了些。眼袋,都這樣重了。白發,也多了很多。變醜速度,正在加速。”
以前從沒有和李無疆打過交道的沈飄渺,自高烈受傷後,這才短短幾天;倆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了。
不得不說,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能歌善舞,三句話必須罵娘入祖宗;離經叛道,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擺尾妹;絕對是苗疆沈家的,頭號公關好手。
李無疆冷笑:“就算我再醜,我也有男人要。你呢?”
“臥槽,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沈飄渺罵了句,走過去開始說正事。
她以為,她在說出高家剛給全體樓蘭子弟,都下達的重要通報時;李無疆就算不大吃一驚,也得愕然吧?
事實上——
李無疆卻隻是撇嘴,一副“老娘我早就知道”的樣子。
沈飄渺立即受打擊了:“你早就知道,虞敏敏的來曆?我怎麼不知道?這他嘛的算怎麼回事?”
“高烈都不知道,你又算老幾?”
“那你又算老幾?”
“區區不才,在龍墟銅雀台內的畫像,列在第二位。”
“什麼銅雀台?什麼畫像,什麼第二位?”
沈飄渺更是滿頭霧水。
李無疆懶得再和她說什麼,拿出手機,打開群聊聊天框,遞給了她。
現在李無疆已經知道,擺尾妹對孩子他爸是什麼想法了。
為了能深刻打擊她——
再說了,當前正在懷疑人生的高丫頭;急需無疆姐去安慰,開解不是?
哪兒有空,和個缺心眼的在這兒廢話。
難道無疆姐很喜歡,沈飄渺不但看出她在短短幾天,就蒼老了許多;更是順著領口看下去,那倆昔日脫離地心引力,天天向上的孩子乾糧;也瓜熟蒂落般的,每一分鐘都在走下坡路時;再鼓動“不諳世事”的毒舌,遭受她的無情打擊?
“丫頭,還難過呢?”
李無疆催動輪椅,走到了高烈麵前,陪著他發了會呆,柔聲問道。
高烈抬頭。
歎息。
李無疆勸:“高叔叔和東姨做的沒錯。虞敏敏已經徹底的走火入魔,無法挽救。樓蘭必須當機立斷,絕不能有絲毫的婆婆媽媽。要不然,整個樓蘭都得被虞敏敏所連累。”
“我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對你這個從小就嗬護她的小哥哥來說,是一個最沉重的打擊。”
“你所遭到的沉痛打擊,倒不是說你和高家這些年來,傾注在虞敏敏身上的愛,全都付之東流了。”
“而是因為,虞敏敏沒有了你和樓蘭的嗬護後;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時,你卻再也沒有幫她的理由了;哥哥嗬護小妹成為習慣後,某天忽然失去嗬護的理由和權限;就會像失去初戀情人那樣,心裡痛得很。”
無疆姐的口才,還是相當要的:“這也足夠證明,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和俺家那口子一樣,雖說不是好鳥,卻是多愁善感,倍受娘們喜歡。”
高烈——
他說:“李無疆,我發現你真變了。”
“我知道。”
“不僅僅是變醜了。”
“還有什麼?”
“變俗氣了。”
高烈說:“以前我在聽到你第一戰神,大神獸的噱頭時;本能的會以為,你就是一塊又冷又傲然更自大的,冰冰塊;就算為了愛,能死去活來的;但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就是個普通的村婦。”
“放你老婆小轍轍的彩虹屁!”
李無疆罵道:“你看姐像村婦,那是你眼光不行。在我家龍主眼裡,就算我雞皮鶴發,我也是他的小心肝。”
高烈——
張嘴,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但心情,好了許多。
李無疆幫高烈點了顆眼,說:“丫頭,你對虞敏敏已經足夠好。如果你不端正心態,以後絕對會後患無窮。”
高烈隨口:“能有什麼後患?”
李無疆看似特隨意:“她愛你。”
咳!
咳咳!!
剛吸了一口煙的高烈,劇烈咳嗽了起來。
早在東土雲海時,高烈就看出虞敏敏對他是什麼意思了。
那也是第一次!
但他卻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因為他覺得,這是樓蘭高家的醜事。
高丫頭再怎麼笨,還是很清楚“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
那麼,李無疆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那天你被蘇轍一刀刺中後,我能從虞敏敏那雙瞎眼中,看出我所熟悉的神色。”
李無疆的聲音,低沉了很多:“幾年前,我得知李驍遭遇不測後,就是那樣子的眼神。”
那種眼神——
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支柱,是轟然倒塌後的絕望,哀傷。
李無疆抬起雙腳,擱在了床沿上:“我敢保證,如果你真死了。虞敏敏會幫你報仇,殺至少一萬個人為你陪葬後,再去追隨你。因為當年,我就是這樣想的。但那時候,我有公公婆婆壓著,有我自己的事業支撐。無論在李家村,還是在海外特戰。所有人都在關心,開導我。”
“最關鍵的是,我很清楚我要是那樣做;李驍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
李無疆晃著一對傷腳:“但如果你死了,虞敏敏不會像我這樣,保持足夠的理智。畢竟,我以前可沒像她那樣,因看不慣誰,就殺了好多無辜者。”
高烈慢慢的吸煙,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