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好,小且精致,冬日亦不會冷。”
宋挽看著沈時晏,慈愛一笑。
她麵容不負年輕時秀美,眉眼間也帶了淡淡細紋,可沈千聿瞧著仍覺心動。
“你們幾個小的都留下一起吃頓便飯,待過了今日,便莫總來這處打擾了。”
指著屋中幾個年輕人,沈千聿淡淡開口。
沈時晏同沈時驍沒什麼反應,倒是六垚同萬宵早些年收的乾兒子崔荇,恭敬應是。
幾人用過膳後一一離開,沈千聿同宋挽回了屋中休息,唯獨崔荇站在萬宵身邊,語帶擔憂:“眼下還涼著,義父不若去屋中休息?”
萬宵躺在躺椅上,閉目曬著太陽。
許久後,他道:“李家二子前段時日去了南慶,如今可安全到了?”
“到了,已在南慶落腳。”
“義父可要孩兒暗中予些幫助?”
“不必。”
“不必了……”
崔荇聞言微微抬頭,不知義父今日為何未再給李家人庇護。
從他被萬宵帶至身旁接手東廠後,崔荇便時常可在他口中聽見有關李家人之言。
有的時候是稍加援手為李承祖疏通官路,有的時候是為李家長子求一名師,亦或其他瑣碎小事。
他暗中探查過這戶人家,與朝中世家並無關係,同他義父亦沒什麼交情。
據他所知義父已多年未曾出宮,也沒見過這李姓人家的誰。可他時不時便會接到萬宵的一二指令,去處理同這戶人家相關之事。
最令他納罕的是幾年前他剛到萬宵身邊,突有一日,義父讓他去處理一個京營守備。
那守備身份並無異常,他妥善處理後回宮稟報,他義父卻微微揮手示意不耐聽。
“那李氏珍娘如何?”
“李氏珍娘……”
崔荇被萬宵問得一愣,一時未能答話。
那是崔荇第一次在萬宵口中聽見李家人之名。
“去查,而後好生安頓。”
萬宵隻留下這一句,便讓他去安頓李氏珍娘了。
他當時不懂義父的意思,待細細查看過後,方知曉那京營守備乃李氏之夫。他在外為人慷慨重義,好似是個至善之人,可實則嗜賭成性,卑劣不堪。
他暗中將李氏嫁妝儘還了賭債不說,還逼迫李氏向母族索要銀錢。
李氏的母親心疼女兒便給了幾次,甚至還給出了半匣子珍珠。
可那守備不僅不曾感恩,胃口還愈發大了,時常對李氏拳打腳踢,很是惡劣。
後來崔荇將李氏夫婿暗中處理,不多時李氏便被休棄回家,且還帶著兩個女娃兒。
也是自那以後,他每隔一年半載便會聽見義父問起這一家,直到今日。
“去了南慶便不是咱們能管的了,哪怕是東廠的手,也不可伸得那樣長。”
萬宵站起身,崔荇連忙上前攙扶,將人扶進屋中。
沈千聿與萬宵幾人便在這院中安頓了下來,宋挽這些年為照顧沈千聿,同太醫學了不少醫術。
平日施針推拿便由她動手,沈千聿原本還有些不忍,可宋挽堅持他也就隨她去了。
入了這小院中後,時間好似緩緩停滯下來。
二人早起去到禦花園走動走動,待累了便回院中歇歇,亦或同萬宵蘅芷幾人一同用午膳。
偶爾商蓉趙南璋等人前來,眾人還會一齊品茗對弈,消磨時間。
在小院中居住的這幾年,沈千聿將身子養得不錯,宋挽心中亦放鬆不少。
沈時晏愈發有帝王之威,偶爾來到院中陪他二人用膳時,不時會露出幾分凝重之色。宋挽不知是否前朝出了什麼狀況,但她同沈千聿都懶怠詢問。
這江山既交予到他手中,她夫妻二人便信沈時晏可將之管理好。
宋芸寧去世時,沈千柏曾回過東寧一次,既是來報喪,亦有想將南慶歸還之意。
宋挽不知千柏同晏兒是如何商議的,她隻知驍兒不久後同千柏一起回了南慶。
知曉姑母死訊同沈時驍離京時,宋挽都不曾落淚。倒是一個秋日裡,沈千聿突感風寒一病不起,令她眼紅了幾日。
本隻是個普通風寒,可沈千聿就是拖了許久都未好。
宋挽心中焦急,麵上卻從不表半分。
“今兒又喝藥?”
“最後一碗。”
沈千聿凝眉:“你昨兒個也是這般說的。”
“是嗎,我怎記不得了?”
宋挽邊說邊將手中藥碗送到沈千聿麵前,又拿了羹匙一口一口喂給他喝。
“苦……”
“你小皇孫喝藥都不曾喊過一個苦字,你喊什麼?”
再次將半溫不涼的藥送入沈千聿口中,宋挽再不開口。
知曉她氣自己未護好身子,故意一口一口喂他吃這苦藥,沈千聿不敢再說什麼,唯有咬著牙一口口咽了下去。
“下次可還敢隻穿著內衫在院中飲酒?”
“不敢了。”
“真不敢才好。”
宋挽自瓷罐中夾出一顆糖漬梅子放入沈千聿口中,沈千聿臊眉耷眼含著,一句反駁之言都不敢有。
“挽兒,你鬢邊生了白發。”
沈千聿抬起頭,忽見宋挽兩鬢旁邊多出許多銀絲,他愣愣看著,好似十分驚奇。
“又不是今日方有的,你怎得大驚小怪起來?”
“且我二人都什麼年紀了?沒有白發才更稀奇。”
沈千聿看著站在陽光下的宋挽,呆呆道:“可於我心中,挽兒一直都是京郊彆院裡,站在月光下那清冷絕美的模樣。”
“以前是,如今也是。”
“那你快些好起來,待身子康健,你帶我再回京郊彆院一趟,我想去那處瞧瞧,再瞧瞧當日的月色,想再聽你說一句一帆風順,得遇良人。”
沈千聿仰著頭,眼中展露點點笑意:“好,我一定再帶挽兒回一趟京郊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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