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寅時,太子河南岸。
冬天本來天就亮的晚,寅時大約相當於淩晨四五點,此時天色還是灰蒙蒙一片,再過一會就會看到太陽升起。眾人根據馬甲的口供,沿著太子河南岸前進了不到五裡,就看見前方黑黝黝的一座軍營的影子。
門前的瞭望台上還點著篝火,隱約有幾個哨兵在巡邏。此時阿林保等人正在營中歇息,大戰了一天,人困馬伐。營中隻有十幾個留守的步甲。因為地處後方,而且距離赫圖阿拉急進,代善和皇太極出擊的時候帶走了全部兵馬,他們也不會料到有明軍會來這裡。所以行營裡隻留了十幾個兵丁由一個壯達領著看守糧草。加上阿林保帶的幾個馬甲,營中目前不過十八九人。
阿林保此時卻是睡不著,反正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要出發,他在帳中翻身坐起,若有所思。昨日阿克墩戰死,兩人同為梅勒額真,現在阿克墩死了,他臨行前,代善和皇太極囑咐他務必在午時,大汗升帳的時候將劉綎的人頭送到,不能早也不能晚。
代善比皇太極大了十歲,平時眾兄弟中唯獨代善最疼愛皇太極,皇太極也和大哥最是親近,日後皇太極上位,也是代善全力支持。代善知道皇太極年紀尚青,卻成為四大貝勒之一,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正好借這次獻捷的機會給弟弟露露臉。而他們倆又不能親自回去報捷,必須在前方收尾,這樣才能給父汗留下進退有據,不失分寸的印象。所以代善特意囑咐阿林保獻捷的最佳時間,並且答應他隻要順利完成此事,算他大功一件,等到回來封賞時,包他當上甲喇額真。
彆看梅勒額真和甲喇額真隻差半級,但就是這半級卻是多麼的難逾越,跨出這一步就算進入了高級將領的行列的,畢竟要再上一步的話就是固山了,光有軍功不行還需要有機遇。這就是自己的機遇啊,想到此,阿林保興奮的不能自己,在帳中來回踱步。想著見到大汗應該怎麼說怎麼做。
另一方麵眾人下馬緩緩潛伏至一處丘陵之後,裡營地不過一二裡。劉金要前去哨探,劉毅也跟著同去。兩人趴在一處地勢較高的灌木叢中,看著前方金兵行營。
“金哥兒,你有事情瞞著我吧?”“少爺,為何這樣說?”“其實你是錦衣衛對不對?”
“這。。。。。。少爺,這話從何說起,某是親兵家丁,怎麼會是錦衣衛呢。”
“金哥兒,咱們過命的關係,你就不要瞞我了,若是拷打俘虜你還能說是夜不收裡學的手段,這對金兵內部關係的分析,卻是一般士兵所不能掌握的。試問大明天下,除了錦衣衛有這個手段還能有誰?”劉毅轉頭盯著劉金說到。
劉金張大嘴巴,一時語塞心想“少爺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不錯,少爺你說的對,某家確實是錦衣衛,此次出征薩爾滸,上麵派遣了不少錦衣衛跟在大軍之中監視軍兵,探查情報,某家自跟隨將軍起便是接到上麵的命令,以家丁身份混入大帥所部,監視川軍動向,不僅是我包括大帥自己的親兵隊,還有喬遊擊,招孫將軍,以及正兵營當中都有我們的人。”劉金歎了口氣說道。
“金哥兒,你所說的父親救你於危難之中也是誑我的對嗎?”“少爺,事到如今某就跟你實話實說吧,確實某是錦衣衛不假,也是招孫將軍在四川時加入軍隊,確是某自己在招兵時投營,憑著一身武功做到了親兵,後來更升至隊長,其實某的身份幾年前便被招孫將軍得知,確實因為營中比武,某一時疏忽用了錦衣衛的功夫被招孫將軍看破,後來將軍招我問話,某自知瞞不過便和將軍說了。
但將軍對我仍如長兄一般,並不計較某的身份,某。。。某。。。”說到此劉金已是淚流滿麵,隨即盯著金營方向,眼中噴出怒火“某追隨將軍五年有餘,將軍身死而不得全屍,某一定為將軍報仇。”
“好,金哥兒,你癡長我十餘歲,從今天開始如你不棄,你就是我大哥!”“少爺,你,某隻是一個軍卒。”劉金道。“休要多言,就這麼定了。等這件事辦成了,我們還能活下來的話,你千萬彆再說什麼在我爹墳前自刎的話了,我今天立誓,如果我可以的話,我一定殺儘建虜,為我爹,為大帥,為戰死的弟兄們和被建虜掠殺的百姓們報仇。”
“好!某一定萬死護少爺周全!”多年以後,已經成為內衛都指揮使的劉金想起這個夜晚,仍是感慨不已。一個十歲的少年,眼中卻透露出如此堅毅的光芒,仿佛黑夜裡的一盞明燈一樣,這哪是一個少年,這分明是是一個有著堅強意誌的軍人的目光。
兩人緩緩抵近一二百步外偵查了一番,發現除了兩個瞭望台上的兩個哨兵,營中一點動靜也沒有,靠近河邊的馬廄裡隱約隻有數匹戰馬,營中果然沒什麼士兵,兩人立即招呼後麵的家丁靠過來,劉寶帶著他們牽著馬緩緩接近到劉毅的位置。
劉金和另外一個射術較好對家丁脫下了盔甲,為了不引起反光,隻穿布衣,一會爬起來迅速跑幾步,一會又趴下,片刻功夫接近到五十步的地方,摘下開元弓,搭上箭,猛然一拉弓弦手指一鬆,兩隻離弦的箭飛速射出,一左一右,隻見哨塔上兩名金兵被射中脖頸和前胸,沒哼出聲來便倒在了塔樓內。
劉毅吩咐道“劉寶你受傷了,你和那個正兵營的兵,喂,你叫什麼?”劉毅問到。
那個兵答道“小的姓陶,少爺叫我陶宗便是,原是喬遊擊麾下車兵營,佛郎機小炮手。”
“好,劉寶,你和陶宗留下來看住馬匹,一旦我們得手,你立即欠馬接應我們。”劉寶雖然也很想上陣殺敵,但是他也明白現在不是爭的時候,隨即點點頭到“好的,少爺儘管去,我一聽到號箭就立即趕過去。”
布置好任務之後,劉毅領著眾人飛奔而去。眾人來到營門前,萬籟寂靜。兩個家丁搭成人梯,劉金後退十幾步,用上錦衣衛翻牆的功夫,向前助跑,兩個家丁雙手交叉順勢一托,劉金踩在家丁的手上飛身入營,從裡麵悄悄打開了大門邊上的小側門。
一行人貓著腰,快速的奔向營地的中央,營地不大,剛才在周圍哨探的時候看見營地的中央有白煙,一定是金兵在烤火取暖,眾人迅速向火光方向奔去,突然劉金一擺手,隊伍停下,隻見一個棉甲歪歪斜斜掛在身上的金兵背對他們,在一頂營帳外麵的角落處正在小解,劉金示意大家停下,他彎下腰,弓著背,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突然他猛地兩個墊步,手中解首刀直刺金兵的後心,金兵身形一滯,悶哼一聲,隨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緩緩癱倒在地,劉金一直用手托著他的後背,防止倒地時候發出太大的動靜。
完成刺殺後,劉金左右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確定沒有危險後示意大家跟上,劉毅手持紅纓槍,腰間掛著一把柳葉刀。他小心翼翼的挑開剛才金兵出來的帳篷的門簾,劉金探頭瞥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睡著幾個金兵,帳篷外的空地上還有未熄滅的篝火還有一地的肉骨頭和食物殘渣,帳篷裡有一股很濃的酒味。
原來是阿林保他們趕到營地後,營地留守的金兵知道前方大勝,從倉庫裡拿出幾個牛皮水袋,裡麵是存放的劣酒,他們也不管味道好不好,壯達帶著幾個士兵出去打了一點山珍野味,就和阿林保他們慶祝起來。
阿林保吩咐手下隻準吃肉不準喝酒,因為他們還有任務在身。可那些披甲人可沒這麼多顧忌,反正上麵明天才會回來,經過行營。今天先喝個痛快吧。自然,此時他們都在帳中呼呼大睡起來,大家看向劉金和劉毅,劉毅低聲咬牙道“一個不留,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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