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被斬殺過千人,傷者無算,因為福建多丘陵,明軍追出了幾百步,便看到前方正好是一個下坡,騎兵們更是大喜,從高向低衝擊馬匹借著地勢更是飛快,可是他們剛剛開始下坡,卻發現局勢陡然生變,後麵的馬隊因為山坡的原因遮擋了視線,看不到坡下的情形,隻是向前衝擊。
坡下鄭芝豹指揮的鐵炮隊已經是排列好三段擊的陣勢,俞谘皋衝在前麵猛然看見了坡下平原上排列的鐵炮隊,瞳孔一縮,大喊道“退,速退。”
可是騎兵的巨大慣性還是向前奔出了數十步,還有很多緊跟在後麵的步兵也是衝了過來。鄭鴻逵的潰兵向鐵炮陣的兩翼跑去,隻聽見鄭芝豹一聲令下,“射!”傳令兵揮動令旗,砰砰砰,戰場上響起了整齊的排銃聲。
俞谘皋那邊一片人仰馬翻,有的騎兵盾牌碎裂,有的騎兵被擊中馬匹,馬匹吃痛將背上的騎士甩出去老遠,還有的人胸口激射出一股血箭,一頭栽倒馬下。轉眼間一陣排槍放過,俞谘皋的兵馬就死傷了兩三百人,其中還有近百名家丁,那可都是俞谘皋的寶貝啊。俞谘皋大吼一聲明軍才止住衝鋒的腳步,收縮陣型退到了坡上。
坡上的明軍望著下麵半路上倒下的戰友,死了的人倒是得了個痛快,一時未死的在草地上翻滾呼嚎,一個明軍被擊中雙腿,他以手撐地在地上蠕動著,口中大呼救救我,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數十匹無主的戰馬在草地上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奔跑著。
俞谘皋看到這一切目眥欲裂,“狗賊,竟然有這麼多火器,許心素,把咱們的火器營調上來,一鍋端了他們。”
“得令!”許心素很快整隊將火器營調配到前方。俞谘皋帳下遊擊武大龍近前一步對俞谘皋道“大帥,鄭賊似乎有所準備,要不咱們先撤到後麵整頓,好好謀劃一下再進攻如何?”俞谘皋擺擺手,“兵法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師跋涉大半天趕到這裡,尚未修整就投入戰鬥,如果現在撤回去,這一口氣一瀉可就不妙了。當年我父親和戚帥麾下兵馬皆可連戰數日,咱們可不能讓他們比下去。”
武大龍一聽大帥這麼說便拱手道“既如此,末將率本部兩千兵馬繞道側翼,大帥和敵軍交戰之時,末將從側後攻擊敵軍,打亂他們的節奏。”俞谘皋看看身後的兵馬,三千藤牌手已經整齊列陣,家丁折了一陣稍顯慌亂,不過在幾個隊正的整頓之下很快恢複了陣型,畢竟是俞谘皋的殺手鐧,這點抗壓能力還是有的。前方許心素的火器部隊也是擺好了陣勢。
俞谘皋一看軍容還算齊整,隱隱也有些肅殺之氣,旋即恢複了信心,點點頭道“也好,武將軍,就依你所言,你自去準備吧。”“遵命!”武大龍招呼他的本部營兵,領兵向軍陣右側去了,準備兜一個大圈,襲擊鄭軍左翼。
另一邊鄭芝豹看到明軍推出了大炮,急忙下令部隊交替後撤,他們和鄭鴻逵的兵馬一起,有序的退到接近樹林邊緣的地方,離俞谘皋的大陣隔著二裡多地。俞谘皋看到自己的人馬也是列陣完畢,手中大刀向前一指,明軍隨即整齊的向前推進。推進到大炮的射程之內後,俞谘皋吩咐藤牌手和鐵炮隊出戰。中軍戰鼓敲響,給將士們助威。
大炮開始轟鳴起來,鄭軍早在樹林邊緣挖掘了用於防炮的壕溝,此時他們紛紛趴在地上或者蹲在淺淺的壕溝之中躲避炮火,明軍的火炮打完五輪必須有一刻鐘以上的時間散熱,否則會有炸膛的危險。所以按照明軍操典,一般要打殲滅戰的話,炮擊五輪之後就要壓上衝擊。
大炮怒吼著將數百發炮彈傾瀉在鄭軍的陣地上,但是因為壕溝的原因,實心炮彈隻是擦著鄭軍的頭頂飛過,偶爾擊中一兩個鄭軍,五輪炮打完給予鄭軍的殺傷實在是有限。俞谘皋不等了立即下令攻擊。藤牌手掩護著明軍鐵炮手向鄭軍攻擊過去,鄭軍也站出來重新列陣。
樹林裡飛起一片驚鳥,許心素對俞谘皋說道“大帥,林中恐有伏兵。”“就是有伏兵我也不怕,我這三千藤牌手的戰力打些海賊還是沒問題的,鄭芝龍不過兩萬人,就算他們全都過來在陸上他也不是我軍的對手。”俞谘皋自幼隨著俞大猷南征北戰,他能升到福建總兵官的位置上雖然有俞大猷的因素在裡麵,但也確實是他一刀一槍拚出來的,所以他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三千藤牌手加快腳步開始衝擊,對麵陣地上排列整齊的鄭軍鐵炮手開始射擊,砰砰砰,一輪子彈射過來百步的距離上未造成任何傷亡,子彈打在藤牌上沒有太大的效果,八十步,又是一輪銃響,造成了一些傷亡,但是很小可以忽略不計,五十步又是一陣排銃,這下有少量的藤牌被打穿,給藤牌手造成了數十人的傷亡,領軍的幾個千總大喊一聲,他們猛然加快腳步高舉戰刀朝鄭軍直撲過來。“殺啊!”
明軍的火銃手跟隨藤牌手衝到八十步的位置,紛紛駐足,銃口向上,紛紛開火,銃彈越過藤牌手的頭頂,拋射至鄭軍隊伍當中,雖然是盲射,但是也給鄭軍的鐵炮手和步兵還有弓手造成了上百人的傷亡。火繩槍拋射戰術最早成型與日本戰國時代,在萬曆援朝中被日軍發揚光大,因為日軍的戰船最多配置國崩,大筒之類的小型火炮,為了彌補火力的不足,往往在距離接近之後使用火槍拋射的戰術殺傷敵方蹲在船舷之後的甲板上的部隊,名將李舜臣就是被這樣的流彈射中壯烈犧牲的,在蔚山圍城中,吳惟忠的南兵就遭到這種戰術的打擊,前麵的藤牌手沒事,但是後麵的部隊遭了秧,損失慘重,所以這種戰術應用在閩浙明軍和鄭芝龍的軍隊中不足為奇。)
藤牌手呐喊著衝擊,明軍營兵也是跟在後麵,七千明軍形成的衝擊陣勢非常壯觀,人頭密集,宛如紅色的海洋,仿佛能吞噬前進道路上的一切。三十步了,嗚~嗚~呼嘯帶風的炮彈重重的砸在衝鋒的人群之中,隨即產生驚天動地的爆炸,飛散的鐵片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輻射開來,十幾步以內的明軍成片的倒下,這裡沒有藤牌手和營兵之分,在炮彈的威力麵前,生命如螻蟻一般被收割。
大片的明軍倒下後他們才聽到遠處傳來隆隆的炮聲。炮彈接連不斷地在明軍隊伍中爆炸,實心彈更是趟出一條血路,所到之處隻能聽到劈啪劈啪人體骨骼折斷的聲音。有的士兵直接被實心彈打成兩段,臟器四處飛濺。有的士兵被滾斷雙腿,在地上蠕動哀嚎,被開花彈命中的士兵,近處的直接爆裂開來,漫天血霧。遠處的身上也是一個個血洞。鐵片攪碎五臟六腑,他們皆是發出不似人的慘叫。
“殺官兵!”趁著明軍被猛烈的艦炮打蒙的一瞬間,樹林裡伏兵儘起,數千鄭軍迎頭衝向了明軍,明軍被一輪艦炮齊射打的陣型散亂屍橫遍野,這麼密集的陣型,少說倒下了一兩千人。士兵們被劇烈的爆炸聲真的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難以做有效的抵抗。鄭軍殺入明軍陣中,亂刀劈砍,亂槍捅刺,大量的藤牌手就這樣稀裡糊塗的丟了命。俞谘皋看到自己的精銳被人像屠豬宰羊一般被人屠殺,仰天長嘯,舉起大刀領著家丁衝陣。
兩軍混戰在一起,許心素的炮營也沒法放炮。兩邊的鐵炮手隔著老遠互相拋射,互有死傷,戰場上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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