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明的大軍動身的同時,戊戌已經接近到了敵軍哨探的區域,金兵哨探一般是前出二十到三十裡,為什麼前出這麼個距離呢,這是有講究的,不僅僅是金兵,包括蒙古兵和明軍都是知道這個距離的。哨探距離的設定是和馬匹有關,眾所周知,蒙古各部和建州女真各部一般用的是蒙古馬和山地馬居多,而中原的明軍在搞不到蒙古馬的情況下一般是使用高原馬,西番馬,自己小馬場出產的雜種馬或者是從更遠地方貿易來的阿拉伯馬,這些馬的耐力是比不上蒙古馬的,但是速度要快很多,蒙古馬的極限衝刺距離一般是三十裡,剩下的馬匹大多是二十裡,所以將哨探設置在二三十裡的位置,敵軍從這個位置上發起突襲,那麼即便他們的馬速要超過哨探,全力衝刺到攻擊目標的位置時已經是精疲力竭,口吐白沫了。所以隻要哨探能在這個安全距離上發現敵軍的蹤跡,隻要全力回奔那麼敵軍一般是不可能拚命追的,他們必須留一半的馬力決戰之用,這就給了被攻擊方一定的時間進行準備。
戊戌雖然個子不高,看起來比較瘦小,可是渾身都是腱子肉,瞬間的爆發力是驚人的,他打馬飛奔,為了逼真,還從軍醫那裡討要了一些傷員身上帶血的換下來的白布纏在自己頭上,並且在棉甲上淋上一些鮮血,造成一種從敵軍包圍中逃出來的假象,這是為了應對可能被巡哨發現的情況而準備的,一人一馬在雪原中奔馳,馬速並不是特彆快,戊戌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多觀察一下總沒有壞處,其實最危險的就是在城外的這一段,真要是進了城反而要好一些,建築物多,城內的人又多,更加有利於隱藏自己。
戊戌的真名就連吳東明也是不知道,加入青弋軍之後,和甲午等人一樣,戊戌早就將自己的真名拋到腦後去了,就連劉毅因為每天戊戌戊戌的喊,也已經忘了他的真名,隻知道他姓盛,戊戌的過去劉毅是比較清楚的,但是其他人不清楚,這一批私兵衛士都是從江湖上網羅的,戊戌在多年前曾是江湖上的頂級殺手,擅長偽裝跟蹤刺殺,但是他接單是有規矩的,忠臣不殺,良善不殺,窮人不殺。隻殺狗官和為富不仁的人。
他犯下的最大的一起案子就是在天啟四年,隻身一人潛入應天府,刺殺了原來的應天府尹楊少林,原來此人在位之時貪汙腐敗,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事情時有發生,不知道多少無辜的冤魂喪生在他的鍘刀之下,此人更是無惡不作,看中哪家的田產房屋,就一定要想辦法巧取豪奪過來,應天府城內的達官貴人比較多他不敢下手,但是應天府其他各縣可就遭了殃,他在動手前一般會調查一下這戶人家的背景,如果這人沒什麼後台靠山,那可就不得了,他會立即羅織罪名強加於主人身上,然後將此人打入監牢,從了的就抄家,不從的就問斬,萬曆末年和天啟年間本來就是吏治敗壞,九千歲獨攬朝政,此人又是依附閹黨,結果在地方上隻手遮天。後來天啟三年他已經六十高齡,這才致事,抱著他以前搜羅的財產享清福去了,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多少百姓想寢其皮,食其肉。戊戌來到應天府聽聞了這件事,也沒有人雇傭他,他自己決定一定要為民除害,然後他趁著夜色潛入楊少林的府邸,砍了他的頭並將他的人頭掛在府邸大門的門梁上,這件大案轟動一時,大家都在紛紛猜測到底是哪一家的怨鬼來索命報仇。誰也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義憤出手。
這件事戊戌一直將它埋在心中,對誰都沒有提到過,也就是劉毅問起,他才對劉毅說了來龍去脈,劉毅不置可否,既然他已經成為了青弋軍,那麼戊戌就是他的新身份,過去的劉毅不想追究,隻要他能為自己效力便好。戊戌參加青弋軍也是因為他已經對大明的軍隊和吏治徹底失望,沒想到在江南太平府竟然還有一支畫風如此清奇的隊伍,不僅僅是兵,整個隊伍從將軍往下全是軍紀嚴明,士氣高昂,所以戊戌心中久違的感覺被喚醒,義無反顧的加入了這支隊伍,進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這才是真正的王師。
又往前走了五裡地,距離遵化城已經不足二十裡,戊戌的運氣不錯,雖然選擇的都是密林道路可是也沒有遇到任何一支哨探隊伍,但是幸運女神不會永遠眷顧他,果然就在他又穿出了一片密林的時候,前方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戊戌立刻勒緊胯下戰馬的韁繩,這匹戰馬也是訓練有素,在戊戌收緊韁繩的同時它就停下了腳步,然後輕輕的打著響鼻,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戊戌側耳傾聽,發現對話的人說的是漢話,看來又是一隊蔡裕的漢兵,戊戌輕輕的催動馬匹,透過前麵一人多高已經枯萎發黃的灌木叢,戊戌看見前麵有五個士兵,五個人都是跟自己一樣的打扮,他們的馬匹拴在一旁的樹上,幾人圍坐在一個小火堆旁邊,火堆很小,一點也不旺,可能他們也怕被金兵發現他們偷懶然後挨一頓皮鞭吧,這些士兵們說笑著,有的人還從懷裡掏出了軍用水壺,一人一口的喝起來,戊戌立刻判斷到,那一定是酒。戊戌也將馬拴在一截樹乾上,然後從悄悄地潛伏過去。
這次為了保險起見,戊戌的左右手都帶上了袖裡箭,因為行動的隱蔽性並不能攜帶火銃,所以戊戌的全部裝備就是兩套袖裡箭,一柄腰刀還有插在袖子裡的解手刀,另外懷中還放了五把飛刀,都是冷兵器,馬匹上還有攀爬用的繩索和一杆軍弩,這就是全部裝備了。
戊戌手腳並用,貓著腰在灌木叢中緩慢前進,已經能比較清楚的聽見士兵的對話聲音了。
“他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們不在城裡享福,竟然被派出來巡哨,這他媽的離著遷安城十萬八千裡,有個毛的敵軍啊。”一個大胡子漢兵大聲抱怨道。
旁邊一個瘦高個也是說道“就是啊,說起來咱們有馬,還是蔡大帥的親兵,你們說,不在城裡摟著幾個小娘子睡覺就算了,就因為咱們有馬竟然被派到這個鬼地方來,你們說有沒有天理,那些步兵竟然還在城裡享福,他媽的,老子們這嫡係哪他媽有點嫡係的樣子。”
又有一個士兵說道“大冷天的,狗建虜還讓咱們剃頭,一個個都他媽的光著腦袋,真是凍死大爺了。”幾個士兵一邊傳遞著手中的酒壺,一邊抱怨著。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哪那麼多廢話,彆忘了咱們現在的身份,這條路走了就很難回頭了,趕緊的起身,把火堆熄滅,彆一會又被建虜看到,咱們少不了挨鞭子。”一個領頭人一樣的漢子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積雪,一邊吩咐著眾人,一邊走到樹乾旁邊解下拴馬的繩子,幾個人沒辦法,依言站了起來,大胡子小心的將酒壺收好,準備和同伴們一起上馬。
原來這幾人和被孫興伏擊的士兵們一樣,都是蔡裕的親兵隊,因為他們這些家丁都有馬,所以才被派出來巡哨,但是豪格對他們可是不太放心,所以將巴牙喇和他們混編,巴牙喇在巡邏的同時也負責監視這些士兵,比如這支小隊就是由五個巴牙喇和五個家丁組成的,隊正是女真人,隊副就是剛才站起來的那個漢子,兩支人馬因為語言不通所以分開行動,金兵也瞧不起這些漢兵,認為他們都是下賤的尼堪,帶著他們隻是累贅,所以也懶得和他們一起行動。大胡子將酒壺收好,用腳踩滅了火堆,邊上幾個士兵一起動手將火堆用積雪覆蓋住。
戊戌準備等他們走了再行動,繼續趕路,沒想到好死不死,大胡子來了一句“隊長,等一下,我尿個尿,馬上就來。”大胡子說罷,就向戊戌藏身的這個灌木叢走來,戊戌汗毛倒豎,背後已經被冷汗浸失。怎麼辦?現在動手嗎?還是賭一把,戊戌的腦中天人交戰,大胡子已經越來越近,必須要有所動作了,戊戌猛地起身,丟下腰刀,朝灌木叢外跑去。
“什麼人!”鏗啷,幾人隻見一個人影從灌木叢中跌跌撞撞跑出,幾人同時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隻見戊戌一個猛子栽倒在雪地中,不住的呻吟著,幾人看到這人個子不高,穿著打扮和自己一樣,不禁麵麵相覷起來,隊副招呼幾人圍上去,眾人小心翼翼的包圍過去。
“胡子,你去看看!”隊副命令道。“怎麼又是我,老子尿還沒撒呢。”胡子不情願道。
“你他娘的哪來的廢話,叫你去你就去。”隊副狠狠的瞪著大胡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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