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往蕪湖縣城自是不表,到了縣衙,王嵩領銜的地方官府和史可法等一班軍部的文官已經在縣衙恭候多時了,盧象升的大名如今在官場內部也算是人儘皆知,現在他又是北直隸的按察使,其官位的含金量甚至可以說比南直隸按察使還要高上半級,王嵩和史可法等人在他的麵前那是絕對的下官,所以他們不敢怠慢,立刻是上來拜見盧象升。盧象升也並沒有擺上官的架子,其一,盧象升的性格使然,他更多時候像一個武將,為人豪爽。其二,這裡是劉毅的地盤,能站在縣衙裡的都是新軍的關鍵人物,這裡的每一個人哪怕是新軍的一個小小千總在大明軍中的含金量都比衛所兵甚至是邊軍要高上很多,很簡單的道理,一千新軍消滅一萬衛所兵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就算是地方上的參將來了,氣勢上都要比新軍的千總矮三分,軍中隻講實力,你的兵能打當然是以你為尊。
劉毅也就不過多介紹了,反正等下還要去耿福興吃接風宴,到時候敬酒再一一介紹不遲,現在說了,盧象升恐怕一時半會也不一定能記住。但是有兩個人劉毅一定要特彆介紹一下,劉毅走到人群中,從人群中請出一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楊鎬。楊鎬自從被劉毅解救出來之後答應了劉毅在新軍中幫助他協調後勤,隻是不願再出山做官,在新軍中也是越低調越好,以至於除了在堂上的這些新軍高級領導之外,普通的低級軍官或者是士兵是不知道楊鎬的存在的。楊鎬也樂的低調。所以這次盧象升前來,楊鎬也是站在史可法等人身後,雖然對於史可法等人來說,楊鎬那是元老中的元老。史可法等人是絕對沒有資格站在他前麵的。可是楊鎬再三要求,史可法等人不敢不從,這樣幾個年輕官員往前麵一站就把楊鎬擋住了。
此時劉毅將楊鎬請出來,楊鎬不好拒絕,隻能和劉毅一起上前。劉毅搶先開口道“盧大人,這位就是。。。”盧象升第一眼看到楊鎬,就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劉毅用免死金牌救楊鎬的事情,朝中是知道的,當時六部和內閣也為楊鎬求情了,盧象升知道這件事不奇怪,隻是盧象升從未見過楊鎬而已,畢竟兩人隔著幾個輩分,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是楊鎬在劉毅這裡盧象升心裡是有數的,此時劉毅請出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來,以盧象升的聰明才智早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劉毅一開口還沒等他說完,盧象升就篤定此人一定是楊鎬。還沒等楊鎬說話,盧象升倒是先跪下了,後麵一眾天雄軍的將官也是麵麵相覷,紛紛猜想這個老人是誰,怎麼一見他盧大人就跪下了,難道南直隸太平府還有比劉將軍更大的官?心裡是這麼想著,身上的動作可是不敢怠慢,領頭的都跪下了,他們自然也是齊齊跪倒。
隻聽盧象升大聲說道“下官北直隸按察使盧象升參見楊老經略。”天雄軍的眾人一聽盧象升這麼說,心裡猛然一驚,這些人很多跟盧象升年紀相仿,當年薩爾滸大戰他們雖然隻有十幾二十歲,但是楊鎬的名字還是聽說過的,此時盧象升口稱楊老經略,大明能有幾個楊老經略。薩爾滸之後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楊鎬的名字也早已銷聲匿跡,有傳聞楊鎬已經死在天牢之中,也有傳聞說楊鎬已經從天牢中放出來了。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北直隸和南直隸可是隔著十萬八千裡啊。這些軍官哪裡知道劉毅用免死金牌救楊鎬的事情,所以心中都是無比的震驚,紛紛叩拜道“參見老大人!”
楊鎬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過這種高規格的禮遇了,這跟劉毅的禮遇不一樣,在新軍這裡,楊鎬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種回家的感覺,劉毅畢竟從小和他就認識,對待楊鎬更多的是一種含有感情的成分在裡麵。而盧象升等人不一樣,盧象升等人是從朝廷那邊過來南直隸學習新軍戰術的,又是天子青睞的北直隸新軍。更多的代表了一種朝廷的身份,他們能對自己如此禮遇證明天下人並沒有唾棄自己,公道自在人心,也沒有將薩爾滸大敗的事情歸咎到他楊鎬一個人的頭上,要不然盧象升斷然不會對他有如此的禮遇。
楊鎬心下感動,上前兩步虛托起盧象升道“盧大人快快請起,現在老夫不過是一個糟老頭子,擔當不起如此大禮。諸位將軍也請起。多謝,多謝諸位了。”楊鎬雙手抱拳團團作揖。如果是在十幾年前楊鎬還是一個殺伐果斷手握數十萬大軍兵權的遼東經略,往那裡一站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而現在的楊鎬看起來不過是一個略為普通的老人,十幾年的牢獄生涯已經徹底磨掉了楊鎬的性子。楊鎬也已經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楊鎬親自來托,盧象升不敢不起,身後眾將也是隨著盧象升一起起來,“老大人這麼多年受委屈了。”盧象升拱手道。其實薩爾滸大戰的功過,明眼人或者說大明的有識之士一眼就能看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楊鎬隻不過是一個最後的背鍋俠罷了。皇帝對天下要有個交代,朝廷對百姓也要有個交代,喪失了大明最後的精銳,還搭上了一萬多朝鮮兵,這怎麼都說不過去。拿出來頂罪的分量輕了不能服眾,最後隻能是遼東經略楊鎬來背這個黑鍋了。這一點盧象升作為文武雙全的大家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心裡對楊鎬也是充滿了同情的。現在劉毅能將楊鎬順利救出,並且看樣子楊鎬應該是做了劉毅的幕僚或者是智囊之類的,劉毅能將楊鎬這種人物拉到帳下果然是人中龍鳳。而楊鎬也能在這裡發揮一些餘熱,彌補一下十幾年在天牢中失去的時間,倒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盧象升也感到很欣慰。
楊鎬聽到盧象升說自己委屈了,心下無比感動,聲音都有些哽咽,“盧大人,老夫,老夫。。。”“老大人不必介懷,過去的都過去了,人還是要往以後看,您說對嗎?是非功過就交由後人評說吧。”盧象升勸道。楊鎬沒想到一個三十歲的官員竟然能把世間的事情看的這麼透徹,尤其是是非功過交由後人評說。這是何等的胸襟,就算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萬萬不能和盧象升相比。劉毅也是暗暗讚歎,不愧是大明最後的抗金義士,盧象升就是盧象升。
楊鎬長歎一聲,和盧象升互相施禮後又回到了隊伍當中,隨後劉毅又拉過一人來,盧象升一看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可是眉宇之間仿佛又是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劉毅悄悄的伏在盧象升耳邊小聲道“盧大人是不是感到有些眼熟,這位就是袁督師的公子承誌,我不瞞你,是我派人把袁督師的家人給救出來了。”盧象升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劉毅,這個劉子明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去劫囚,還真是,不過想想,這事情也隻有劉毅能乾的出來,袁督師的冤情他盧象升當然心裡有數,能將他的家人解救出來,想必袁崇煥泉下有知也定然會欣慰吧。現場人多嘴雜,盧象升不太好大肆宣揚,隻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袁承誌鄭重施禮,然後退了下去。
晚上的接風宴氣氛自然是非常熱烈,天雄軍是新軍,青弋軍也是新軍,這兩支不同於大明現行軍事體係的軍隊坐在一起自然是有很多話題,盧象升這次破格提拔了很多的中低層軍官就是要做到讓這支新軍不受到原來的舊式軍隊習氣的影響,他要讓天雄軍有一個全新的開始,這樣才稱得上是不辜負聖上的期望。另外本來這次天雄軍的眾人就是來南直隸取經的,自然要學習新的理念,盧象升也已經囑咐了眾人,這次過來他們是學生,青弋軍是老師,況且青弋軍是天啟皇帝賜旗的軍隊,無論是資曆還是能力,都是前輩,天雄軍一定要虛心討教,態度更要放尊重。所以天雄軍眾人對青弋軍和太平府的文武官員都是尊敬有加,態度也是非常謙虛,這樣自然能博得大家的好感,就比如錢明德,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吳東明坐在一桌,和吳東明聊天言語間倒像是學堂的學生一般,都是討教的話,搞得比他年輕不少的吳東明略顯尷尬,這樣的場麵無不發生在各桌之上。
盧象升自然是和劉毅他們坐在一桌,青弋軍的實力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如果天雄軍也能像青弋軍這般,一南一北,大明就有希望中興了。可是和劉毅並肩作戰的日子裡他不過也隻是用眼睛去看,而沒有深入去學習了解。很多理念都對他原有的觀點形成了巨大的衝擊,這次到南直隸來不知道又會有什麼新的衝擊,一時間盧象升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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