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青弋軍水師軍製,主將和副將不得同乘一船,防止被一鍋端了,並且主將坐船和旁邊的幾艘護衛船隻掛一樣的將旗,隻是主將的坐船上在瞭望台的頂端會掛有一麵白日藍月滿地紅旗,一般外人如果不熟悉水師的是絕對不會發現這一點小小的差彆。這樣在作戰的時候就可以迷惑對手,讓對手不知道到底哪一艘才是主將的坐船。
“將軍,人帶到了。”晉軍的親兵隊長進船艙報告道。晉軍點點頭,示意他將人帶進來。鄭芝龍支援了幾個向導給劉毅,所以晉軍也將他們分彆配置在幾艘鳥船上。這幾個向導也是鄭芝龍千挑萬選出來的,都是朝鮮奴隸出身,有的也是被流放到耽羅島上,逃出來之後因緣際會加入了鄭芝龍的隊伍,所以他們對耽羅島的地形和水文都非常熟悉,有他們幾個幫忙,青弋軍水師應當是事半功倍。
其中年紀最長的一個人被安置在晉軍的坐船上。既然大軍已經出發,那麼晉軍就要詳細問一問耽羅島的情況。好讓士兵們做好準備。預計按照現在的速度,十五天左右就能到達耽羅島。晉軍立刻將一張東海海圖攤平放在桌上。門被推開,親兵隊長帶著一個穿著百姓衣服的人進來了。晉軍抬頭看看此人,發現這人大約四旬出頭,臉上的胡子修剪的一絲不苟,頭發用網巾包裹著,整個人看起來很整潔,一點海盜的感覺都沒有。晉軍正在疑惑,那人跪下磕頭道“小人是朝鮮全羅右道人士,姓金名炯旭,叩見上國將軍!”
晉軍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的漢話竟然說的如此流利,晉軍說道“起來答話。”那人依言站起身來,雙手垂在身體兩邊,隻是低著頭不再看晉軍。晉軍點點頭,對親衛隊長說道“大雷,你出去守衛吧,我跟這位金先生單獨聊聊。”
“可是,將軍。”親衛隊長王大雷說道。
“沒有什麼可是,我的功夫你不知道嗎,隻是人多了金先生難免緊張。”晉軍不容置疑的說道。
“是,將軍!”王大雷轉身出去,將木門帶上,就站在門外。
“哦,先生請坐吧,這裡有剛泡好的茶,你可以自取,海上條件艱苦,茶葉好像有點受潮。”晉軍笑笑道。這人不是青弋軍體係下的,而是鄭芝龍的人,所以自然晉軍客氣很多。金炯旭說道“小人不敢,小人就站著答話吧,將軍儘管發問,小人一定實話實說。”
“嗬嗬,金先生,你的漢話說的可真好。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你不是中原人士。”晉軍並沒有上來就問關於耽羅島的問題,而是跟這個金炯旭談起彆的話題來。為什麼這麼做呢,其實作為晉軍來說讓他百分之百相信鄭芝龍派來的人是不可能的,如果鄭芝龍安了什麼壞心,即便水師可以拿下耽羅,也可能會有不小的損失,這是晉軍不願意看見的,所以現在他必須和這個金炯旭聊聊其他的東西,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究竟有沒有包藏什麼禍心,正所謂言多必失,從他的話語裡就能分析出來一些東西。不得不說,晉軍這幾年已經完全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可以獨當一麵的將領,從他剛才將王大雷支出去就可以發現,這是一種常用的攻破對方心裡防線的方法,先讓這個人放鬆下來,然後再套他的話。另外此人畢竟是朝鮮人士,這次攻打耽羅島雖說是為了長遠而為之,因為朝鮮也不會乖乖拱手相讓,但畢竟是友邦,所以隻能出此下策。但是向導是朝鮮人難免他會心念故國從而有什麼彆的心思。
“回上國將軍的話,小人跟著鄭芝龍鄭將軍已經十年有餘,在軍中自然早就學會了漢話。再說朝鮮兩班文士自幼也是學習漢字的,雖然發音不同,但字體相同,所以小人學起來自然很快。”金炯旭恭敬的說道。
“哦?這麼說金先生還是文士出身?那怎麼會參加鄭芝龍的隊伍呢?本將甚為好奇。”晉軍走到金炯旭身邊,側臉看著他道。他想從金炯旭的表情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
“這個說來話長了,小人,小人。。。”金炯旭有些欲言又止。晉軍立刻道“先生不妨坐下來,我們慢慢聊聊,海上航程枯燥,聊聊解悶也好,地圖的事情不急,等會再說也可以,本將這些天心思都放在這上麵,也該歇息歇息。”說罷,晉軍將身邊的椅子往金炯旭身邊挪了挪,然後請他坐下,又將茶杯蓋子揭開,請他飲用。這下金炯旭就不好推辭了,隻能拱手施禮道“多謝上國將軍,小人失禮了。”然後緩緩坐了下來。晉軍也繞回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跟金炯旭麵對麵。
“先生跟我說說吧,這裡也沒有彆人,就你我二人而已。”晉軍說道。金炯旭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然後他睜開眼睛,慢慢說道“小人其實原來是朝鮮全羅右道水軍節製使南炳赫麾下參軍。”
“哦?沒想到先生竟然還是友邦的文官,如此說來,失敬失敬了。”晉軍拱手道。金炯旭搖搖頭,“將軍就不要開玩笑了,小人不過是個將死之人而已,如果不是鄭將軍的人馬所救,小人現在已經在東海裡喂魚了,哦不對,很可能已經屍骨無存了。”金炯旭神色黯淡道。
看來這個金炯旭身上肯定有故事,晉軍饒有興趣的問道“那敢問先生可於我說一說你的故事嗎?”金炯旭苦笑了一聲道“既然上國將軍問起,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人本來在全羅右道水軍參軍的位置上乾的好好的,因為發現了南炳赫貪汙軍餉的事,小人自小受到的也是孔孟之道的教育,祖上也是朝鮮兩班,雖然官職不高,但也算是出身官門,當然不能容忍此事的發生,所以小人就密報了全羅水軍統製使李政宰李大人,沒想到這李大人竟然和南炳赫是一路人,當即將小人出賣,隨後南炳赫將小人逮捕抄家,小人的妻子和幼子也被抓去,但是小人畢竟有官位在身,南炳赫倒也不敢把小人一刀殺了,也不知道李政宰疏通了什麼關係,竟然將小人和小人的家人一起流放到耽羅島為奴隸,一待就是五六年,期間小人也在不停地想對策,希望能逃出耽羅將南炳赫的事情揭發出去,不料有一天風聲走漏,南炳赫派人來刺殺小人,不得已,小人隻能跳海逃生,本想著就這麼死了,可是想想家裡人,小人便撐了下來,在海上的一節破木頭上趴了兩天兩夜才沒淹死,就在神情恍惚之際,正好被路過的鄭芝龍船隊發現,被救後小人因為識字會算賬,就做了鄭將軍帳下的賬房,一直到今天。”
金炯旭一口氣說完,晉軍認真的點點頭,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偽,看來也是個命運多舛的人。晉軍緊接著問道“你的妻兒現在可在耽羅?”“應當是在的,在朝鮮一旦被判為奴隸,那就是終身為奴,不得劃入民籍,既然被流放到耽羅島,那就不可能再回的去了,隻是小人當年跳崖,也不知道南炳赫對他們母子有沒有下毒手。”金炯旭說著留下幾滴眼淚來。
“好,本將答應你,隻要你這次好好帶路,立下功勞,占領耽羅後本將會派人協助你尋找家人。”晉軍慢條斯理的說道。金炯旭立刻起身跪在晉軍的麵前道“如此,將軍對小人有再造之恩,不論找不找得到,將軍請受小人一拜!”說罷便砰砰的磕起頭來。晉軍止住了他道“金先生,先彆急著磕頭,本將還有一事想要問問你。”
“上國將軍請講。”金炯旭說道。“嗬嗬,也沒彆的,就是金先生自己也是朝鮮人士,聽先生所言以前也是朝鮮的官吏,現在雖然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是大明的軍隊攻打耽羅島確實是不爭的事實,不知道先生。。。”晉軍沒有將話說完,他相信,依著金炯旭的漢話水平應該能理解他的意思。
金炯旭立刻明白了晉軍想要說什麼,他抬起頭注視著晉軍的眼睛道“上國將軍有所不知,在我們朝鮮,一旦被判為奴隸。”他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道“在朝鮮,奴隸可不是人啊。”
“先生快快請起,希望先生真心助我,助大明新軍,要知道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朝鮮好,有了耽羅我們也可以威脅金兵的後方,你們經常被金兵攻打想必此恨也是刻骨銘心,先生放心有我們新軍在,金兵就會提心吊膽,時時提防。來,我們一起研究一下海圖,看看這次攻打耽羅島我們從什麼方向入手比較好,如果先生指教得到,戰役結束之後我記你頭功。”晉軍朗聲說道。
“多謝將軍。”金炯旭磕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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