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京漢陽。萬籟寂靜,王京作為京畿重地,尤其是在北方邊境並不安寧的情況下,每晚亥時其實行全城宵禁。從丁卯胡亂開始,這幾年大家都過得有些提心吊膽的。倒是想像以前那樣歌舞升平,可是條件不允許啊。去年建虜進攻大明,先勝後敗,算是和大明打了個平手,擄掠了不少人口財帛,可是也損失不少人馬。這對朝鮮可不是一個好事情啊,通常建虜的套路都是在西邊丟了場子,會在東邊找回來。丁卯胡亂就是很好的例子。隻不過這次可能損失比較嚴重,或者內部的政局不太穩定,所以才遲遲沒有對朝鮮動手。可是李朝上下不敢怠慢,從去年開始一直在給邊軍補充兵力器械,希望北地邊軍可以抵擋住建虜。特彆是鹹鏡道,足足囤積了三萬大軍,平安道也有兩萬。這五萬邊軍加上王京的三萬禁軍,全羅兩萬水軍,慶尚兩萬水軍構成了朝鮮軍隊的全部精華。剩下在各地的駐防兵力可以忽略不計,真打起來他們也擋不住。可是現在竟然有消息稱外麵有軍隊要和大北派聯合迎奉光海君還朝。這到底是哪支部隊有問題。慶尚?鹹鏡?平安?全羅?甚至是禁軍。每一支都有可能。
李淏領取了任務之後無比重視,誰也不能推翻父王的統治。他親自帶隊來到了右議政府的外圍。“你去查探一下情況。”他對世子翊衛的統禦使說道。此人本是北地邊軍軍官,因作戰有功,身手不凡調入王京升任翊衛統禦使,相當於中原的東宮衛率大將軍。此人摘下大簷紗帽,將袖口卷起,助跑兩步,一個蹬跳躍上了一人多高的圍牆,探頭觀察,發現後院內靜悄悄的並沒有站崗,一片漆黑。不一會遠處有火光傳來,他立刻低頭隱蔽。腳步聲越來越近,原來是右議政府的巡邏隊,一共五人,巡查完後院後就向其他地方走去。右議政府很大,一共三進。通常停放馬車的地方會在後院的某個位置。統禦使眼睛不斷的掃視,他看見了一個馬棚,邊上有建築物遮擋,看不清裡麵的樣子,必須進去查看。他立刻跳下來對李淏說道“王世子殿下,小將已經發現了馬車所在,可是距離太遠,有房屋遮擋,可否進去查看?”李淏想了想,進去肯定有風險,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查清事實要緊。他立刻點頭同意,統禦使帶著洪興哲的手下,兩人一前一後翻進了院子。他們緊緊貼著建築物的牆壁,好在巡邏隊剛剛過去,他們沒遇到什麼危險,穿過後院的黃土地麵,就來到了馬棚。不時能聽到馬匹的沉重呼吸聲。“將軍,在那。”禦營的人指著一個棚子說道,統禦使看過去,果然有三輛馬車並排停在那裡。他們二人立刻過去查探。
“不對啊,好像都不是。”禦營士兵疑惑道。“你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那日小人看到的是一輛青色篷子的馬車,這裡一輛土黃,一輛灰色,還有一輛白色,沒有青色的啊。”月光明亮可以很容易辨認出顏色。“既然如此,我們先撤吧。”統禦使說道。
“等等,大人,是這輛沒錯。”禦營士兵指著土黃色的馬車道。“你怎麼知道,你剛才不是說不是嗎?”統禦使問道。“他們換了篷布,小人肯定就是這輛,你看這裡,少了一個扶手。”禦營士兵指著馬車上車的位置說道,果然門邊的扶手斷了一個。“小人對見過的東西過目不忘,這馬車少了一個扶手,小人當日看的很清楚。”“好,快走!”
兩人回到外麵將剛才的事情稟報給李淏。李淏用力點點頭,河正弼這個狗崽子,父王對他那麼好,把他提拔成右議政,他竟然有反心。“我們回去,等下去另一個地方。”李淏說道,一行人跟著他消失在黑夜中。
呼。。。呼。。。呼,右議政府邸不遠處的一間民房內,主人正躺在床上打著呼嚕,睡得正香。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踢開,幾個黑影衝了進去,主人翻身坐起,卻發現脖子上架滿了鋼刀。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喘。為首的黑衣人拿出腰間的令牌在他麵前一閃而過,訓練院三個字讓他汗毛倒豎。“你們要,要乾什麼?”他結結巴巴問道。“沒什麼,跟我們走一趟吧。”
“世子殿下,右議政的馬車夫招了,訓練院那幫人,刑具一擺出來,他都嚇得快尿褲子了,什麼都招了。”說罷,統禦使將馬車夫的供詞遞到了李淏的案前。“很好,給他銀子,告訴他,明天繼續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回去乾活,如果他敢泄露,滿門抄斬!”
“子謙,你說寡人該怎麼辦呢?”深夜,景福宮思政殿。燈火通明,李倧並沒有睡著,剛才世子給他送來了供詞。他將供詞遞給了坐在他對麵的人,正是領議政崔鳴吉。仁祖反正,崔鳴吉有從龍之功,向來是李倧最信任的大臣,所以才能坐上領議政的位子。“殿下,當年光海君非金非明,首鼠兩端。導致丁卯之禍。此人目光短淺,隻看近而不看遠。我國是小國,向來堅持的國策都是事大,誰強我們就侍奉誰,這樣才能保得萬年平安。光海君如果複辟,對朝鮮是大禍也。”崔鳴吉叩首道。“河正弼去了全羅道和鹹鏡道,看來南炳赫跟張英石和他關係匪淺,怪不得他處心積慮要推南炳赫做禁衛大將,看來是想在王京發動政變。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得逞。今日微臣接到了消息,天色已晚,本想明日報告殿下。既然現在殿下召見,微臣便立刻稟報,議政院收到全羅水軍南炳赫的加急文書,說耽羅島被強大的海盜攻克,南炳赫要儘起全羅水軍奪島,請陛下賜虎符和兵曹行文。”
“你說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李倧驚訝道。耽羅島竟然被海盜奪占了?“微臣以為,此事真假難辨,如果是假的,陛下難道忘了江化島回軍嗎?”崔鳴吉說道。李倧仿佛被閃電擊中,沒錯,當年李朝建立正是江化島回軍推翻了王氏高麗。跟中原大宋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是一個道理。如果南炳赫將兩萬水師帶出,走水路直撲京師,先去江華島救出光海君。而鹹鏡道的張英石如果突襲王京,兩麵夾擊,王京沒有多少勝算,更何況禁軍中有沒有他們的人還不知道。“那如果是真的呢?”李倧急忙問道。
“如果是真的,更加難辦,全羅水軍的實力擊敗海盜應該不難,到時候大王你是封他當禁衛大將還是三道統禦使?我們根本不能動手,因為現在一切都不明朗,還需要時間慢慢查出所有同黨,如果在南炳赫進京之後抓捕他,萬一打草驚蛇,可就得不償失了,殿下,不要忘了,您篡逆的帽子並沒有摘掉啊。”崔鳴吉語重心長道。
漁夫按,這裡簡單介紹一下,當年仁祖反正之後,李倧在很長時間內被大明宗主國定性為篡逆,搞得他名不正言不順,想要光海君複辟的大有人在,這個帽子一直壓著他,所以他不得不防。直到後來大明聯鮮製奴的戰略發布,才冊封了李倧。但是關於篡逆的辯論一直到乾隆朝才結束。所以此時的李倧就怕反對派拿著他篡逆的把柄起兵推翻他。)
“那子謙可有良策?”李倧問道。“有!”崔鳴吉低聲道。李倧大喜過望,立刻讓崔鳴吉快快道來。“我們讓慶尚道的水軍統製使具章元出麵跟耽羅的海盜聯係,讓慶尚的水軍混在海盜隊伍當中,借著海盜的名義在戰場上名正言順的殺了南炳赫,擊潰全羅水軍。在全羅水軍內部想辦法找一個人分化他們,最後代替南炳赫,這樣名正言順,看不出破綻。等我們接管了全羅水軍,再想辦法解決張英石,沒了這兩大助力,我們再將忠於我們的軍隊秘密調進王京,然後把河正弼一乾人等一網打儘,將光海君送到耽羅去,解決後顧之憂。”
“可是子謙,這樣一來,全羅水師豈不是會元氣大傷,我們的水師力量被大大削弱了。”李倧有些擔心的說道。“殿下,這個時候還要糾結這些嗎,聽殿下話的水師才是水師,否則不過是逆賊罷了!”崔鳴吉拜伏道。
李倧握緊了拳頭,咬牙道“就按你說的辦,此事交給子謙你全權處理,聯係具章元。我們派人和海盜談談,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能占領耽羅,實力確實不弱。叫慶尚水軍那邊小心行事,不要露出馬腳。另外寡人稱病一段時間,虎符先不交,叫兵曹發公文,等寡人病好了再行動,拖延半月時間。我們需要時間準備。等這邊事情處理好了再去奪回耽羅。好了,就這樣吧。”
“感謝殿下的信任,殿下英明。”崔鳴吉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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