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錦州急報!”親兵隊長奔跑著衝進了寧遠府衙,孫承宗正在處理公務。這些天他一直隱隱的有些擔心,邱禾嘉這個愣頭青,不聽自己的命令非要同時修複右屯和大淩河城,真是急功近利。金兵的哨探不是傻子,萬一在這個檔口金兵有所動作的話邱禾嘉和祖大壽那邊可能會有危險。得出這個結論並不是孫承宗憑空妄猜,而是因為當年大小淩河城堡被毀之後,袁崇煥也想修複二處,結果派人修了兩次,都被金兵攻擊,隻得作罷。
說白了,因為大淩河堡處於前沿,金兵的哨探經常遊走,很容易可以掌握大淩河的信息,這次他派祖大壽和何可綱領這麼多兵馬前去修複右屯,就是存了萬一金兵騷擾襲擊,祖大壽他們這麼多人馬,又有錦州防線作為依托,應該能抵擋的住。隻是孫承宗千算萬算,少算了皇太極的決心。他沒有想到,皇太極對於以守代攻戰略的反感,加上上次入關作戰的不甘心,會讓他滋生出這麼堅決的情緒。竟然再次發動全國兵馬前來攻打。
聽見親兵隊正的稟報聲,啪,孫承宗的毛筆掉在了桌上,墨汁將麵前的公文汙染。孫承宗立刻起身道“錦州急報?”“啟稟閣老,是祖大壽祖軍門的親筆信,另外還有一封祖大成將軍寫的公文。”親兵隊正單膝跪地,將兩封文書高高的舉過頭頂。
孫承宗立刻接過來閱覽。他匆匆把兩人的信件拆開,臉色頓時僵硬當場。“這,這,怎麼會!啊!”胸口一陣絞痛,皇太極竟然一點時間都沒有給他,更可怕的是,竟然又是一次國戰,上次入關好歹是集中各路勤王大軍才擊退了皇太極,而現在恐怕是遼東軍獨自麵對皇太極傾國的兵馬,後方能給自己多少支援還猶未可知。孫承宗眼前發黑,腦中陣陣眩暈。眼看就要摔倒,親兵隊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孫承宗,大聲道“閣老?閣老您怎麼了?”
“傳醫士!傳醫士!”門外的親兵聽見隊正的聲音,立刻有人衝出府衙門外去城裡找醫士。在隔壁的院子裡辦公的監軍張春聞訊趕來。進門就看見孫承宗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臉色很難看。他連忙抓住親兵隊正的手臂道“孫安,閣老怎麼了?”
叫孫安的親兵隊正道“啟稟監軍,我也不知道,剛才有錦州八百裡加急送來,閣老看了一眼變這樣了。”“什麼?錦州八百裡加急?是祖大壽的軍報?”張春急忙追問道。
“正是,信就在那裡。”孫安指了指孫承宗的桌案。張春兩步走過去一把抓起桌上的信件,隻看了一眼,忿忿道“邱禾嘉這個蠢貨,不聽閣老的命令,招致今日之禍!”不一會,幾名醫士趕來,圍著孫承宗診治了一番,對張春和孫安言道“閣老可能是因為近日連續處理公文比較疲憊,又受到了什麼刺激,怒急攻心,一時血脈不暢,才導致這種眩暈。我這裡有上好的參茶一副,不需要用藥,隻需將參茶每日飲上一大杯,調整氣血,三日後自當無事。”
張春一聽,立刻道“既如此,多謝幾位醫士了,孫安,替本官送送幾位醫士。”孫安領命而去,張春將桌上的參茶交給門邊的衛士,吩咐他立刻去煎茶。這才回到了孫承宗的身邊,經過剛才一番折騰,孫承宗的臉色恢複了很多,胸口也沒有那麼悶了,他雙手撐著桌案,坐直了身體。張春道“閣老好些了嗎?”
“景和,老夫無事,隻是一時氣血上湧。”孫承宗擺擺手對張春說道。“那就好,閣老日理萬機,軍務操勞,應當多注意休息才是。”張春輕聲道。“唉。。。”孫承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景和,如果天下太平,老夫已經古稀之年,當然不用再為國事操勞,可是,可是不行啊,時局紛亂,世事艱難。這天下怎麼就太平不了。桌上的信你看過了吧?”
張春立即回答道“回閣老的話,下官看過了,真是沒想到,皇太極這個瘋子竟然又出動全部兵馬前來攻擊,現在祖大壽和邱禾嘉被圍,祖大成在錦州估計日子也不好過,閣老督師遼東壓力巨大,不能走袁崇煥丟城失地的老路,這祖大壽非救不可。該死的邱禾嘉,如果不是他同時修建右屯和大淩河城,何來今日之禍!”
“現在怪他也沒用了,如此局麵,一萬五千關寧軍和一萬五千民夫被困大淩河,算上錦州和附近的幾個城堡,我們至少有二萬五千名將士的性命受到威脅,如果不救,祖大壽和何可綱麾下的關寧軍可就全完了。元素就留下這麼點家底,可不能在老夫的手中全部敗光了。景和,咱們現在能調動的還有多少人馬?”孫承宗問張春道。
“現在整個遼東軍鎮一共有大約十二萬兵馬,祖大壽那邊有兩萬五千,從寧遠到山海關一線所有的要點都要分兵把守,目前下官掌握的情況來看,隻有四萬人可以作為機動兵力。”張春回答道。“四萬人。四萬人,不夠啊。”孫承宗歎息道。他說的沒錯,金兵的野戰能力比明軍強,就算現在把四萬關寧軍全部拉到錦州前線,算上祖大成的人馬也不過才五萬,這當中隻有一半人是騎兵,就算加上大淩河城內祖大壽的人也才六萬五千人不到,三萬餘騎兵。八旗一共是六萬馬隊,就算是當麵鑼對麵鼓的打一場,關寧軍也很難有勝算。但祖大壽不能不救。孫承宗在內心盤算著看看還有什麼地方的兵馬可以抽調出來應急。
張春在一邊道“閣老,我們這邊可以先想辦法,我即刻填寫軍報,八百裡加急發往京師,要朝廷調薊鎮的兵馬進遼東鎮填補空缺,把我們的關寧軍全部抽出來發往前線,如果這樣至少能湊六萬到八萬人,應該有一戰之力了。”
“景和,事情恐怕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數月前我就曾建議朝廷增兵遼東,可是上次建虜把京中的諸公打怕了,如果我們從薊鎮調兵,他們就會像驚弓之鳥一樣,生怕建虜又有什麼計策,或是從空虛的薊鎮再次入關,威脅京師,上次的大戰已經讓這些人喪失了北直隸大量的田產莊園,家丁人口。現在再來一次的話,恐怕我這把老骨頭能被他們的奏折淹死。”孫承宗有些悲涼的說道。
“這幫蛀蟲,都什麼時候了,還隻顧著自己的那點蠅頭小利,大明和他們的田產到底哪個更重要!”張春怒道。張春是個清官,從陝西出來做官之後,在賑濟難民,修橋補路這方麵頗有成績,對於兵事也是通曉,後來調任薊鎮,出任薊鎮參政,在己巳之變中雖然沒有搶眼的表現,但是也是堅定的抵抗派,金兵在薊鎮燒殺搶掠,張春的內心也是有著憤怒和仇恨。孫承宗再次擔任遼東經略之後,朝廷複議邊才,張春毛遂自薦願意去戍邊,崇禎感動,招張春當庭奏對,張春曰“臣身已許遼東,不敢少規避。但必求濟封疆,此臣區區之忠,所以報聖明而儘臣職也。”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誓與遼東共存亡的意思。當然曆史上的張春被金兵俘虜,最後絕食而死。也是一名忠肝義膽的氣節壯士。崇禎被張春的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打動,提拔他作為監軍道,監遼東軍事,和邱禾嘉一起作為孫承宗的副手坐鎮遼東。
孫承宗聽見張春的怒罵,搖搖頭道“景和,切勿動怒,這樣,就按你說的辦,立刻八百裡加急直報京師,你還是按照原來的方案寫,如果能將薊鎮的兵馬從山海關調入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那就讓朝廷速速發援兵進入遼東,現在恐怕來得及過來的隻有北直隸的兵馬和山東的兵馬了。唉,要是劉毅的新軍在就好了,前些日子盧象升送物資來,說劉毅的兵馬恢複的不錯,已經超過去年京師大戰的規模了,這是好事啊,本來我還想著過了今年就把新軍掉一部分過來加強遼東的防禦,唉,沒想到皇太極在這個時候給老夫出難題。現在要是有五千新軍在手,老夫何懼之有。可惜盧象升的天雄軍也沒操練完成,要不然也是一大助力。”
孫承宗提到新軍,張春自然也是知曉,畢竟去年京師大戰,南直隸青弋軍打出了威名。可惜現在調新軍來不及了,新軍以步軍居多,雖然機動性不錯,可是這路途遙遠,傳令過去一來一回,沒有一兩個月他們到不了錦州。可惜了。“閣老,你說到盧象升,他的人不是正好在北直隸嗎?不如?”張春的意思是想調天雄軍過來。
“萬萬不可!”孫承宗止住張春的話頭道。“天雄軍才成立一年都不到,劉毅和盧象升的信你不是也看了,真正訓練新軍戰法才不過三個月,非一年訓練不可成軍,現在把它們調過來豈不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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