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盯著曹化淳看了一會,看來最近在東廠日子過得挺舒服,皮膚白了,人也有些發福了,比起剛從南京調回來那如枯槁一般的樣子,曹化淳的精氣神可算是回來了,當年他被魏忠賢往死裡整,說是調到南京,可是竟然是去當弼馬溫,魏忠賢安排他到南京大校場喂馬,可著實讓曹化淳吃儘了苦頭,好在崇禎登基,滅了魏忠賢,將他救了回來,所以曹化淳對崇禎自然是忠心耿耿。隻聽崇禎吩咐道“叫你來是有件差事交由你去辦,方才次輔的話你也聽見了,新軍違製,按照大明律,劉毅不過是一個參將,麾下隻能有五千六百人的編製,上次入衛京師的時候其麾下的編製便已經超額,不過是拿了民團來湊數,但是這一次他不是超額一點點,而是已經翻倍,朕以為他在南直隸還應當有留守的兵馬,這樣一來,區區一個參將指揮使究竟有多少兵馬?朕要你查清楚這一點,這樣日後要是處理他也讓他心服口服。”崇禎的疑心病一旦發作,那是誰都阻攔不了的,其實他擔心的不是新軍的人數,按照大明目前這個樣子,能打的部隊那是越多越好,最好能將建虜還有作亂的反賊都給打趴下,不過這些事情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些人隻能聽崇禎的調遣,如果這些強軍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誰能放心呢?
曹化淳有些激動,聖上既然沒將這件差事交給駱養性,證明東廠還是有很大利用價值的,這些做奴婢的不就是想著怎麼為主子分憂嗎?既然主子用著自己了,也該是自己出力的時候了。曹化淳立刻跪地磕頭道“陛下,奴婢曹化淳一定將差事給辦得妥妥帖帖,不知道陛下何時需要這份情報?”崇禎緩緩道“給你三個月時間,三月內朕要新軍的具體人數。”
“奴婢遵旨。”曹化淳磕頭道。幾名尚書都是暗暗心驚,聖上叫他們來,特意給他們看見曹化淳,這是什麼意思,這不僅是商議新軍的事情,更是告訴自己,不要以為魏忠賢倒了就萬事大吉了,現在的東廠跟魏忠賢時期的東廠不一樣了,魏忠賢時期的東廠那是魏忠賢腳下的一條狗,可是現在的東廠是他崇禎腳下的一條狗,讓它咬誰就咬誰,所以誰也彆有什麼歪心思,東廠實力大不如前了,可對皇上還有用,查一查一些陰私之事也是等閒。
眾人都是戰戰兢兢,隻有溫體仁神色淡然,崇禎越來越像個皇帝的樣子了,隻不過他還是太年輕,很多事情沒有看透,叫曹化淳來威脅一下大家固然是有好處,不過這一招過兩年使用會更好,現在的局麵,皇上登基還沒有幾年工夫,威信不足,魏忠賢倒台這才多久,現在又打出東廠這張牌,有時候不僅不能形成崇禎想要的震懾的效果,反而會引起文臣的反彈。崇禎啊,還是太嫩了。要知道大明的文官集團可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存在啊。
眾人散了會議,大家回去對這件事都是閉口不言。本來作為大明的最高權力集團,他們一般也不會向下屬透露這種機密會議的來龍去脈,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他們隱隱的感受到了東廠的威脅,所以回去之後各位大員也召集了自己的親信商量著怎麼嚴防死守,對付東廠可能存在的哨探。東廠雖然是由太監主管,很多檔頭也都是太監充任,但是手下的番子可不是太監,不僅不是太監,跟錦衣衛一樣,很多番子都是從江湖上或者是軍中挑選出來的好手,這些人無孔不入,想要探查情報可是太簡單了,從成祖開始,整個大明的官場被東廠監視了一兩百年,好不容易除掉了魏忠賢,乾翻了東廠,現在崇禎竟然要重新啟用,這已經影響到了大家的集體利益,這些個官員,彆管他們是何門何派,也彆管是清流還是東林,還是其他什麼集團,大部分人有一個共同點,這幾年趁著魏忠賢完蛋的工夫,他們當中很多人那是能撈就撈,將以前魏忠賢時期沒有得到的好處變本加厲的撈回來,不僅僅是金銀財寶,甚至是田畝房產都是他們下手的對象,更有甚者,跟民間的資本勾結,官商沆瀣一氣,乾那些貪贓枉法的事情。比如九邊的官員和軍將,很多人都跟八大家族有關聯,茶鹽鐵,甚至是兵器都能走私到草原上,從中可以賺取暴利,當然這些大開方便之門的官員也少不了分潤。就不用說九邊,就算是南直隸,劉毅他們想要辦事,少不得也要通過徽商總會給一些官員上貢,這股風氣已經遍及大明,並且比起魏忠賢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被魏忠賢壓抑了這麼多年的各種欲念集中爆發,大明內部是烏煙瘴氣。這些人當然害怕東廠重啟,所以隱隱的,一股反對東廠的暗流又在暗暗形成。
“王大伴,將這道密旨交給曹化淳。記住,要親自交到他手上。”崇禎喚過王承恩,將一個黃色的小布袋交給了王承恩,裡麵是他剛剛寫就的一份密旨。王承恩接過黃色的封袋,自古皇帝下密旨的事情也不少見,屬於正常範疇。隻不過剛剛才給曹化淳布置了任務,現在又要給他一封密旨,這擺明了是要大用東廠。王承恩雖然是宦官,但是也知道朝臣們最反感的就是東廠,甚至比對錦衣衛還要反感,錦衣衛好歹也屬於朝臣的一部分,可是東廠完全就是遊離於朝廷之外的宦官把持的機構了。所以大用東廠,王承恩總覺得有些不妥。
崇禎看見王承恩半天沒有挪動腳步,抬起頭看了王承恩一眼,發現王承恩正在愣神,崇禎咳嗽一聲道“王大伴!”王承恩恍然驚覺,立刻躬身道“奴婢遵旨,這就去東廠將信封親自交到曹化淳的手上。”崇禎點點頭,示意他去吧,王承恩剛走出兩步,崇禎又在身後叫他,“王大伴,朕有件事想問問你。”
王承恩立刻停住腳步,轉身走回了原位,隻聽崇禎輕聲道“方才朕和溫體仁他們的會議你也都聽見了,朕現在想聽聽你的看法,對於孫承宗,對於劉毅和新軍的看法。”
“這。。。陛下,陛下不是已經規定,宦官不得乾政嗎?魏忠賢的教訓已經夠多了,奴婢不是什麼有才學的人,朝中的事情有陛下和諸位大臣就已經夠了,奴婢哪有資格發表什麼意見,要是多嘴了,被大人們知道了,奴婢如何自處,魏忠賢奴婢是不想當的,隻伺候好陛下就行。”王承恩彎著腰,對崇禎說道。
崇禎擺擺手道“王大伴此言差矣,朕沒有叫你乾政的意思,隻是單純想聽聽你的看法,不是說針對你一個人,我也可以叫一個小黃門,叫一個大漢將軍,問問他們的看法,隻是你正好在場,又是局外人,有道是旁觀者清,所以朕想知道你的想法。跟你是什麼身份沒關係。”
王承恩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既然如此,奴婢就說說自己的看法,說的不對還請聖上不要動怒。”崇禎搖搖頭,示意他不會這麼小氣。王承恩接著道“孫閣老奴婢倒是和他相處了不少時間,閣老不論為人還是處事皆是坦坦蕩蕩,也是一心為國,奴婢書讀的不多,可也知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裡,閣老是個忠臣。隻不過有時候做事有些欠缺,沒將陛下的情感考慮進去,但是閣老為大明著想的心思不能否認。這次遼東勢危,其實也不全是閣老一個人的責任,他提領遼東,接手的是個爛攤子,皇太極打進京師在各地勤王大軍麵前尚能抖抖威風,就更彆說遼東以一地之力跟他們抗衡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閣老也難。”
王承恩這麼一說,崇禎倒是有些心軟了,確實,這個時候有些難為孫承宗了。這個責任不能全部算在孫承宗的頭上,朝廷承諾的三路援兵不也隻去了一路嗎?也罷,等孫承宗回來就不治他的罪了,但是遼東督師的位子恐怕他是做不成了,就風光還鄉吧,也算是給他和天下人一個交代。
“至於劉毅和新軍,劉將軍是少有的大明軍中敢和建虜主動作戰的年輕將領,新軍更是憑借這股銳氣跟建虜廝殺,所以奴婢以為縱然他是有錯,但是隻要聖上查清楚了一切之後,若他是一心為大明,便可繼續委以重任,若是有二心,擁兵自重,聖上再處置也不遲。但是現在新軍是抗擊建虜的中流砥柱,相較之下,利大於弊,裁撤新軍非明智之舉。”
崇禎差點就要給王承恩豎起大拇指了,沒想到他竟然有這番見解。既然王承恩也這麼說了,自己暫且走一步看一步。他揮揮手道“朕明白了,你去送密旨吧。”“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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