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臣工,想必今日朕叫大家來的原因你們都已經知曉,就是關於山東和遼東的戰事問題,希望大家能各抒己見,討論功過得失。”崇禎一上來就開門見山說出大朝議的主題,其實崇禎知道,能做到五品以上的官位的人多少都有些門路,本來讓每個人發表自己的意見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內派係林立,昨晚應該有很多人已經將自己的想法上報進了派係之中,幾派的領頭人物應該胸中早已經有腹案了。
崇禎對王承恩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王承恩喊道“宣遼東督師孫承宗,北直隸按察使盧象升進殿。”“宣遼東督師孫承宗,北直隸按察使盧象升進殿!”“宣遼東督師孫承宗,北直隸按察使盧象升進殿!”小黃門一路將王承恩的話散播到太和門之外。
殿門口值守的大漢將軍讓開了一條道,隻見孫承宗和盧象升皆是一席大紅官袍,孫承宗在前,盧象升在後,兩人一起邁入了太和殿,孫承宗自是不必說,他已經放下了一切,所以今日更是心態坦然,腳步已經沒有了昨日的虛浮,連胡須也好好打理了一番,雖然是文臣,但是龍行虎步,竟然散發出了百戰老將的氣勢。孫承宗一出場,一些人心中的氣焰便矮了一截,果然,對上本人的感覺跟在背後說壞話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身後跟著的盧象升也是四平八穩,腳步端正。雖然也是文官,但是盧象升跟文官不同的是他能文能武,更是能親自上陣殺敵,所以姿態已經不自覺的向武將靠攏,盧象升一上來,一股無形的殺氣便蔓延開來。
兩人納頭便拜,“臣,遼東督師孫承宗,北直隸按察使盧象升,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二人的聲音洪亮,一些敬佩孫承宗的官員不禁讚歎道,果然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裡,閣老威風不減當年。
崇禎示意二人起身。這次的朝議便正式開始。孫承宗和盧象升尚未說話,一人跳了出來,乃是禦史台曹於汴的麾下,一個叫王義的禦史台郎中站了出來,手捧奏折道“陛下,微臣有事起奏。”“準奏!”
“臣參孫承宗喪師失地,遼東一戰坐擁十幾萬遼東精銳,卻被幾萬建虜打的一敗塗地,全軍覆沒不說,更是丟失了大小淩河,大小淩河位置極其險要,乃是我遼東屏障,沒有了這幾個城池,防線便要直接退到錦州城下,可以這麼說,就算是已經被處決的袁崇煥都沒有過這樣的大敗,並且孫承宗十幾萬精兵覆沒之後還要求朝廷增兵,引發山東之亂,如此說來,山東之亂和孫承宗不無關係,因此臣懇請陛下立刻將孫承宗下獄問罪,暫押大理寺,組織三司會審,定其罪行!”王義捧著奏折侃侃而談。曹於汴在一邊微笑看著手下人的表演,不錯,這個王義的口才挺好。
大朝議這種事情,也是一場博弈,所以各派的大佬們肯定不會首先出擊,而是讓手底下人先動手,溫體仁,曹於汴,王永光幾人早就商量好了對策,無論是禦史台還是吏部,還是溫體仁能掌控的官員早就達成了一致。今天無論如何要將孫承宗扳倒。不給他機會。
果然,王義一說完立刻就有禦史台的官員跳出來“臣蔡京,臣餘成,臣馬力,臣。。。臣。。。臣。。。附議!附議!”一大片禦史台的不入流的五品官員全部跳出來附議,場上的氣氛逐漸凝固,連周延儒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溫體仁這幫人也太狠了,上來就把人往死裡打,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彆人。這樣的對手如果現在不打壓,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禦史台上了這麼一出彈劾的大戲,倒是讓人有些猝不及防。徐光啟怒不可遏,正要出來反駁。盧象升坐不住了,立刻出言道“陛下,臣有本奏。”崇禎點點頭,示意盧象升可以說話。孫承宗卻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盧象升示意他不要說話,本來二人在來之前已經說好的,無論今天堂上出現什麼局麵,孫承宗都囑咐盧象升不要強出頭,對他沒有好處,他是功臣,今天來隻要受賞,再由自己推薦他接任兵部侍郎的位置就可以了,如果他亂說話惹怒了聖上或是朝中大員,那他還怎麼當上侍郎。可是盧象升怎麼可能是那種無動於衷的人,眼見有人往孫承宗的身上潑臟水,他立馬忍不住了。“王義,請你不要血口噴人。不錯,遼東軍確實損失慘重,大小淩河也被建虜占據,可是事情並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你去過遼東嗎?你參加了遼東大戰嗎?如果沒有,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現在就讓本官這個參加了遼東戰役的當事人給你給大家說說當時的情況。”
盧象升上前一步道“遼東戰局形勢危急,首要的原因便是因為閣老派出邱禾嘉和祖大壽等人前去築城,無奈邱禾嘉貪功冒進,沒有聽閣老的指揮,導致大小淩河兩座城沒有一個被修複。而皇太極早就對遼東鎮虎視眈眈,怎麼會容忍我軍從容築城,所以立刻起舉國兵馬來攻打,並且征調了五六萬蒙古騎兵以為策應,總兵力加起來絕對不比己巳之變的人數少。上次我們調集了各鎮大軍才勉強抵擋,這次隻有遼東一個軍鎮,本就是困難重重。皇太極圍城數十日,城中糧草斷絕,祖大壽領兵投降。對於祖大壽這種叛徒我不想多說什麼,可是那麼多遼東軍的將士閣老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赴死,在朝廷援兵不到的情況下,閣老隻能頂著西部防線被蒙古軍猛攻的壓力,抽調各處兵馬組成援軍前去救援大淩河,畢竟那是三萬條人命,誰能放棄?都是我大明的忠勇將士啊。無奈,援兵隻有三四萬人,人數竟然還少於金兵,我軍野戰本就是劣勢,以寡擊眾焉能不敗,張春死,全軍覆沒。一環崩塌,環環相扣。這才引發了一連串的失敗,直到朝廷的援兵進入遼東。”
盧象升頓了一下,“至於將山東的帽子扣在閣老的身上更是無稽之談,山東是孔有德作亂,孔有德也不受閣老節製,跟閣老何乾。今天他不反,明天他也會反。倒是禦史台,強行給人草擬罪名,是何居心?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去看看城外的災民!”
“等等,災民?什麼災民?”崇禎大聲問道。百官鴉雀無聲,畢自嚴更是緊張的額頭冒汗,事情終究還是被捅出來了,這個情況要是讓皇帝知道了,他怎麼可能不發怒。不僅是畢自嚴緊張,周延儒頓感大禍臨頭,這個盧象升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千算萬算怎麼沒算到這麼一茬,本來朝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孫承宗和遼東戰事,山東戰事的身上,沒想到竟然冒出來一個難民的事情。
崇禎一拍龍椅上的扶手,怒喝道“朕問你們話呢?都啞巴了嗎,城外什麼災民,哪裡來的災民?”畢自嚴知道這件事情如今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了,就算是周延儒不讓自己說自己也必須要說出來了,真要是聖上雷霆震怒將自己撤職那也是自己倒黴,可是不說的下場更慘。畢自嚴出列道“聖上,臣有本奏。”周延儒一看畢自嚴出列,知道大事不妙,可是現在他也不能插話,隻能聽畢自嚴先解釋一番。
“哼,虧你還知道說話,不管是什麼災民,你戶部終歸是主管。”崇禎說道。當下畢自嚴便將京師外有三十萬流民的事情和盤托出,並且將這些流民的來曆也是一一解釋清楚,崇禎先是吃驚,然後是同情,最後是憤怒,沒想到就在天子腳下竟然有這麼多因為戰亂流離失所的百姓,關鍵是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跟他彙報,戶部不說,內閣竟然也不說,駱養性的錦衣衛看來也沒有將此事上報。崇禎哪裡知道,不是錦衣衛不報,而是周延儒找了駱養性,要他把這個消息壓一壓,給內閣一點時間解決此事。誰能想到盧象升會這麼快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想了,崇禎震怒,要求戶部和內閣立刻妥善解決此事。崇禎是一個極好麵子的人,流民不是不可以有,要想杜絕流民不可能,不論是水災旱災還是兵災,總會有人失去家園,可是京師不能有流民,京師是天下的中心,也是各國使節駐紮的地方,更是他朱由檢的家門口,家門口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己竟然解決不好,這會給天下人什麼印象,不是變相的說自己是個廢物嗎?同時他對周延儒的不滿已經上升到頂點,這個首輔三番五次的做出錯誤的決策,他還能不能繼續乾下去了?
就在大家正在激烈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孫承宗猛然站了出來道“陛下,老臣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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