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大槐樹下栓了一條大黑狗，看到有陌生人前來，立刻汪汪地叫了起來，不過斥候們從來都是訓狗的高手，因為在執行偵查任務的時候很有可能碰到敵軍的軍犬，所以他們身上也帶著能使狗安靜的小玩意，戊戌從馬袋中掏出了一根骨頭，扔過去，黑狗立刻停止了叫聲，抓著骨頭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這骨頭可不是普通的肉骨頭，上麵塗了一種狗非常喜歡的香料，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狗能經受住這樣的誘惑。
村子裡恢複了安靜，戊戌在村口觀察了一下，本來汪家嶺就很小，這麼一看村子裡麵好像沒什麼人，時間也快到晌午了，大部分人家都沒有做飯的痕跡，跟太平府的村莊一到中午就炊煙嫋嫋不同，這裡的人氣不怎麼旺盛。偶爾能看到一些老人在家門口曬太陽，天氣比較寒冷，行動不便的老人們坐在家門口曬曬太陽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方式。
戊戌朝身後揮了揮手，一行人翻身下馬，留下兩個人在村口照看馬匹，剩下幾人隨著戊戌一起步行進村。戊戌走到一個正在曬太陽的老人麵前，老人的視力明顯不太好，反應也有些遲鈍，他們這麼一群身穿鐵甲的軍人直到走近了，老人才反應過來。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起身，戊戌上前兩步用和善的口氣問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我們是路過的官兵。”
老人定睛一看，確實是官兵的打扮，而且不同於以往的軍隊，這些人一看就是新軍，自從劉毅當上安慶衛指揮使之後，各地的衛軍便被劉毅整編的整編，裁撤的裁撤，防務都是由新軍接管，所以一開始當地的居民還不太適應，等到新軍的軍人時常出現在他們視線內的時候大家便也就見怪不怪了。但是對於這個相對封閉的村莊來說，見到軍人還是讓人內心有些恐懼的事情，隻見老者拱拱手道“不知幾位軍爺有何貴乾。”
“我們是來找。。。”一個親兵張口剛要說話，戊戌卻回頭按住了他的肩膀。士兵往後退了一步，抱歉道“是，將軍。”戊戌這才回過頭來對老者說道“老人家，晚輩見這個村子裡沒什麼年輕人，不知道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老人見這個軍爺說話比較和善，回答道“回軍爺的話，他們都去礦上挖煤了，男的下洞乾活，女的在旁邊做飯洗衣，還有一些年輕人去了青陽縣城做煤炭買賣，總之村子裡也就剩我們這些老人留守了。”戊戌恍然大悟，對對對，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這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礦自然是要以煤礦謀生，顯然挖煤可比種地賺錢，村裡的人出去討個營生也就正常了。兩人閒聊了幾句，戊戌畫風一轉道“老人家，有個事想打聽一下。”
這時候老人的心情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對屋子裡喊了一聲道“老婆子，端幾碗水來，給軍爺解渴。”屋子裡應答了一聲，片刻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拎著水壺和幾個破舊的陶碗過來。戊戌讓幾個親兵上去幫忙，然後每人喝了一碗水，戊戌砸吧砸吧嘴，這裡的水水質不太好啊，可能是因為煤礦的緣故，水源受到了一些影響，碗底沉澱著不少雜質，並且喝起來沒有太平府附近的水甘甜，帶著一點點怪味。不過太平府之所以不受影響，是因為劉毅要求所有的工坊將廢水定點排放，垃圾和汙染物也不能直接往江河裡倒，而是要經過一些簡單的處理。當然，那時候沒有現在這麼先進的工業廢料處理方法，不過也會使用簡單的如明礬沉澱等方法處理一些汙水。特彆是汙水分流的措施，鑄造專門的管道來排放汙水，保證飲用水的安全。這種方法倒是常見，比如京師的汙水排放係統就很完善。但是汪家嶺這種小村莊又哪裡會有這樣的財力來進行汙水分流呢？
喝完了水，戊戌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是這樣，不知道老人家有沒有聽說過村子裡麵的汪氏兄弟？如今按年紀來說也二十五六歲了。”
“汪氏兄弟？”老人家好像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皺著眉頭思索起來。老婦人在後麵收拾陶碗，隨口說了一句，“應該是大老鼠和小老鼠吧。村東頭的那個。”老人這才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敢情是戊戌說的文縐縐的，鄉下人哪裡能想得到，要是說外號就能立刻知道了。老人點頭道“對對對，是有兩兄弟，都姓汪，本來咱們這個汪家嶺基本都是姓汪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軍爺說的汪氏兄弟，總之村子裡麵的人都稱他們是大小老鼠。哎呀，是不是這兩兄弟又犯什麼事了？這兩個人從小就不學好，遊手好閒，老二也被老大給帶壞了，兩兄弟沒事儘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村子裡麵的人煩他們，就給他們起了個大小老鼠的外號，後來十幾歲的時候這兩兄弟就出去闖蕩了，至今也沒有回來。軍爺是不是來抓他們的。”
戊戌回頭跟親兵們對視一眼，沒錯，就是這裡。戊戌對老人說道“那倒不是，我們也算是熟人，他們現在做著正經的營生，跟軍隊有關，咱們路過來看看他們兄弟的家人，不知道他家裡在村子裡還有人嗎？住在何處？”老頭回答道“有，有，他們的肺癆爹早死，從小就是老娘拉扯大的，就在村東頭，一個婦人寡居也不容易，你們要是能見到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就告訴他們既然他們已經走上了正道，那就回來接他們老娘出去享清福。”
戊戌笑笑道“多謝老人家了，這是給老人家的謝禮，不用客氣。”戊戌往老人家手上放了一件物什，然後領著親兵們轉身就走。老人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戊戌他們已經走出去十幾步遠了。他攤開手掌，身邊的老婦人驚呼道“老頭子，快收好嘍，是金子，金子。”老人這才湊近了看，竟然是一個一兩的小金錠。兩人呆呆的望著戊戌離開的方向，心中想，這些軍爺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出手如此大方，這可是莊稼人一兩年的收入啊。大小老鼠這究竟做的是什麼營生。
咚咚咚，戊戌敲響了麵前破舊的木門，好像再用點力，木門就要倒塌了。一個略有些沙啞的女聲傳來，“誰啊？”“大娘，麻煩你開門，我們是大小老鼠的朋友。”戊戌客氣的說道。“走！你們走！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婦人憤怒的喊道。
戊戌一愣，“大娘，你這是？”“都走吧！這兩個混球能交到什麼好朋友，你們莫不是強盜？”戊戌這才明白，他們兩人的娘親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加入了軍隊，還停留在他們偷雞摸狗的印象上，自然也就先入為主的以為他們兩人的朋友都不是什麼好人。戊戌連忙說道“大娘，麻煩你先開門看看，我們都是士兵，是軍隊的人。”
一陣安靜之後，門裡傳來了腳步聲，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了，戊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五旬婦人，身上穿著一件麻布衣服，已經漿洗的有些發白，圍著一個已經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的布腰帶，頭上裹著布巾，插著一支木釵。房屋的結構非常簡單，就是一個一進的小院子，一間主房，一個小院，旁邊堆放著柴火的小屋子應當是廚房，顯然婦人正在做飯，廚房那邊飄來了米飯的香味。
婦人顯然也吃了一驚，門外站著幾個身穿鎧甲的漢子，雖然個子都不高，但是這麼些人往哪裡一擺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氛圍。看來門外的人沒有騙她，真的都是當兵的。可是這些當兵的找到這麼偏僻的村子裡來乾什麼，莫不是。婦人噗通一聲跪在了戊戌的麵前，瞬間臉上變換了顏色，她哭求道“軍爺，老婦人生的那兩個混球是不爭氣的東西，可是他們平常就是偷雞摸狗，大罪可是不敢犯，若是有什麼地方招惹了官府，還請軍爺饒他們性命，饒命饒命。”說完不住的對戊戌磕頭。
戊戌鼻子一酸，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然後一把扶起了婦人，大笑一聲道“哈哈，大娘，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我哪能當得起如此大禮，大娘你誤會了，什麼兩個混球，什麼偷雞摸狗，現在啊，汪氏兄弟二人正在安慶衛的軍隊中效力呢，我就是他們的上官，這次路過這裡特地來看看他們的家人，沒想到家裡隻剩下大娘一人了，大娘你是不知道，這兩個小子本事可大著呢。”婦人愣住了，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剛才這個軍爺說什麼，自己的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竟然加入了軍隊，這個軍爺還是他們的上官，這都哪跟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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