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劉毅的話,王先通沉默了半晌,這個劉毅方才說什麼,他要利用漕運為天下的百姓做點事情,這聽起來怎麼覺得有些滑稽。在王先通的印象中,這些個手握一方兵權的將領,誰的心中真正能有家國天下四個字,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特彆是劉毅的意思明擺著他是想控製漕運,那麼問題來了,他控製漕運的終極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劉毅見王先通沉默不語,接著說道“這樣吧,總督大人不妨聽一聽下官的三個說法。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總督大人指正。”王先通道“那好,你說說看。”
“下官今日前來乃是需要總督大人協助收漕運之權於新軍。大人不必感到驚訝,還請聽下官說完。”看見王先通張大了嘴巴剛要發問,劉毅搶先一步說道。王先通隻能繼續聽劉毅說下去。“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會給大明百姓帶來三點好處。其一,漕運廢弛久矣,這一點大人比下官要清楚的多,沿途這麼多布政使司搶奪了本該屬於漕運衙門的權力,可是他們卻沒有為大明百姓服務,方才說到常盈倉的事情,這裡麵貪汙腐敗之事可謂是海量,既然如此,漕運衙門必須要將這些權力全部收回來,重新建立大明的漕運體係,讓這些貪官汙吏斷了財路,無處遁形。滅了這些人,百姓的日子當然是要好過的多。可是如今的局麵,如果背後沒有強大勢力的支持,說這些無異於空談耳,所以新軍就是最好的靠山。可能總督大人對新軍的事情還不清楚,下官也希望您不要固步自封,多去了解了解。不要在這漕運衙門中荒廢時日,因為日後漕運一旦重新啟動,衙門的事務將會非常繁雜。總督大人不了解各地的訊息可不成。”劉毅起身,來回踱步,一邊跟王先通解釋道。
“其二,漕運重啟,則能大大緩解國庫的壓力,總督大人不會不知道,當年漕運繁盛之時,其稅收也是大明的一大銀錢來援,如果能重開漕運,則這一部分的金銀將會如期送到國庫內,就算是再不知天下事,總督大人也該明白,如今的大明國庫可謂是滿目瘡痍,每年遼餉高達千萬兩,這隻是遼東一地的費用,九邊重鎮每年也需要相當大的開支,還有全國各地的衛所兵和其他事務,對了,西北也不太平,流賊愈演愈烈,剿匪也需要相當龐大的軍餉,如果再發生個什麼洪災旱災,百姓的救濟也要用錢,大明現在一年的稅收才多少,區區兩千萬兩而已,甚至還沒有這個數,這意味著什麼,隻能拆東牆補西牆,如此一來,軍士拿不到軍餉,包括這總督衙門連養廉銀都拿不到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如果新軍介入,則是對稅收強有力的保證,不說多,每年至少有幾百萬兩銀子的進項,您想想,這筆錢如果是給了國庫,哪怕不說國庫的事情,就算是賑濟災民,這些錢能救多少條人命,總督大人難道心裡沒數嗎?”劉毅對王先通說道。
王先通低下了頭,心中對劉毅的懷疑在一點點打消,如果真的像劉毅說的那樣,確實,多出幾百萬兩銀子的進項,朝廷就能乾更多的事情,自己的養廉銀什麼的不重要,如果是能拿出這些錢為百姓做些事情,也算是功德無量了。王先通小聲問道“那還有第三點呢?”
“其三,漕運不僅是民用的功能,還有軍用的功能,試想,如果是新軍接管漕運,那麼新軍兵馬就可以冠冕堂皇的巡邏河段沿岸,長江,黃河等水域內也可以明著布置水師,這對整個大明的防禦線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己巳之變您總知道吧,如果有新軍就在河道上航行,是不是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對京師進行支援。包括其他的地方如發生戰事,漕運河道乃是調兵運兵最安全的選擇,如此大的軍事價值如果不利用起來甚是可惜。而大明的軍隊如果能及時出現擋住建虜北虜流賊等敵人的進攻,這又能挽救多少大明百姓的性命。這些賬不用下官細說,想必總督大人心裡應該都明白吧。”劉毅義正言辭的說道。
王先通閉上了眼睛,劉毅說的對不對,對!當然對。王陽明先生不僅是一個哲學家思想家,更是一個偉大的軍事家。劉毅談論的軍事價值王先通自然是明白,家學淵源,王家的子弟一生下來就要接受王學的培養,而作為長子的王先通將來是要接任世襲新建伯的爵位的,當然王家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可要比一般王家子弟多得多,如果說王陽明在王先通這一代最好的衣缽繼承者是誰,那非王先通本人莫屬。而王學的學科繁雜,兵法也是重要的科目。王陽明在軍事方麵的造詣絲毫不亞於戚繼光。平定江西叛亂,平定寧王叛亂,總督兩廣。這些事情都是王陽明先生軍事天才的證明。所以對於兵法,王學也是悉心教授所屬子弟。王先通此人對兵法自然是知曉。劉毅此言絕對正確,漕運之於軍事,確實有妙用。隻不過還要取決於劉毅此人的心術,若劉毅真是為天下百姓想,那自然是大善。若不是,則大明危矣。
劉毅也不指望一時半刻能讓王先通接受自己的觀點,雖然王先通是王學的繼承者,可是比起先祖來他還是差很多,學識肯定有,但方法不行,或者說沒有先祖王陽明的本事扭轉逆境,隻能逆來順受,在逆境中沉淪,這樣的人如果是作為一個頂尖的學者沒有問題,但是讓他做總督,確實是難為他了。但是今天,無論王先通是什麼樣的人,漕運大權都必須劃歸新軍,朝廷已經對新軍有了複雜的心態,這個時候新軍就更加要壯大自己,加快發展,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敢於擋在新軍身前的勢力都會被碾成齏粉。
半晌,王先通睜開了眼睛,他緩緩對劉毅說道“那麼,劉大人,你希望本督怎樣配合你。”王先通的語氣很平靜,王先通看出來了,劉毅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是對漕運事務由新軍接管這個權力誌在必得,他現在根本不是以自己的下官,漕運協同的身份在跟自己說話,他根本就是以新軍統領的身份在要求自己。如果是旁人,可能王先通會覺得劉毅飛揚跋扈,士可殺不可辱。可是劉毅方才說的幾點又是那麼有道理,這幾點何嘗不是王先通想做而沒有能力做的,如今劉毅有這個本事和能力將其做好,不如先讓他嘗試一番。如果他做的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對天下百姓當然是一件好事。知行合一,說的就是這個。
劉毅見王先通的語氣鬆動,不禁變換了顏色,言語中客氣了很多,他對王先通說道“總督大人,其實很簡單,也是三點,其一,總督衙門必須要遷移,淮安雖然位置很好,但是新軍的中樞在安慶衛,在太平府,既然我同時擔任兩個職務,那就不能在兩地間往返耽誤時間,所有的事務都應當在同一個中樞完成,所以,總督衙門必須要遷移到太平府,也請總督大人移步。不過總督大人不要誤會,下官沒有那麼大膽子,將總督大人軟禁在太平府,上麵所說確實是為了政令頒布的效率更高。”王先通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其二,就是現在大人手下的這些官員和僅剩的兵丁全部裁撤,這些人已經不能稱之為官,不能稱之為兵,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出去謀生,也好過在這衙門中浪費時間,他們的職位自然會從新軍中選拔官員外派。而總督大人也請放心,所有被裁撤的人我都會給安家銀,絕對不會虧待了他們,如果不想離開官場的,我也會找南京六部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調到其他地方去,當然是平級或者降級調動,這些人的能力去做一地的主政官員是不合格的。”
王先通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隨即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劉毅說的對,這些人這麼些年其實已經在漕運衙門待廢了,與其拖著他們,不如給他們自由,若是劉毅真的能去南京運作運作也好,也算是對他們有個交代。有一點劉毅說的對,這些人的能力去主政確實不合格,不要說他們,就是自己外放去當一個知縣,怕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當好吧。
劉毅沒有停下,他接著說道“最後一點,也是對總督大人提的意見,總督大人是個很好的學問大家,滿腹經綸,卻坐在了不適合的位置上,新軍設立了太平講武堂,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能否去講武堂看看,講武堂監院的職位虛席以待。”
講武堂?監院?王先通就像聽天書一般,一時間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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