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躲在牆角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這,這,這還是人嗎?什麼樣的鐵炮竟能在百步之外取得如此的效果,這麼快速的射擊讓人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武士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打倒。白白的送了性命。嗖,一顆流彈從窗戶邊擦過,嚇得小島將腦袋一縮,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險,差一點就成了枉死鬼。
“停火,停火!”千總命令道。士兵們從容的將已經完成裝彈的火銃放下,他們繼續排著緊密的陣列,等待著千總的下一步命令。白煙漸漸散去,隻見街道的另一邊已經鋪滿了屍體,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武士們在百步的距離外被成片的打死,在一百步的距離上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無論他們怎麼衝鋒,就是衝不破這道隱形的牆。千總搖了搖頭,這幫人可真是愚蠢,他們完全不了解二八式火銃的威力,就這麼直愣愣的衝上來,白白的送了人頭。
不過這些人愚蠢不代表所有的倭軍都愚蠢,將軍常說不論何時都不要輕敵,所以千總並沒有下令士兵們立刻去查看戰果,而是原地待命,看看情況再說。又等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硝煙已經徹底散儘,他們已經能聽到受傷的人痛苦的慘叫聲和臨死前的哀嚎聲。確實,二八式火銃發射的銃彈本來就威力巨大,柔軟的鉛彈在人體內爆炸之後會形成喇叭狀的傷口,仿佛被後世的霰彈槍命中一般,這樣的痛苦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忍受的了的。
被擊中軀乾的人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一陣之後便斷了氣,而被打中四肢的人隻能抱著自己的傷口在地上翻滾,可是左右都是同伴的屍體,他們就是想要打滾,也施展不開,隻能張大嘴巴嚎叫著。千總看了看對麵的情況,大吼道“上刺刀!”哢嚓哢嚓,將士們抽出腰間的三棱銃刺,直接扣在了火銃上。“補刺!前進!”千總一揮手中戰刀。士兵們唰的一聲將刺刀前指,排著隊列大踏步向前。千總是想要給這些敵人一個痛快,聽著他們的呻吟讓人非常不舒服,還是早早結束的好。
噗呲,噗呲,刺刀刺入人體的聲音不斷響起,野武士們的哀嚎漸漸停止,最後消失不見。這些民團師的士兵是第一次麵對這麼大規模的戰鬥,雖然他們當中的軍官都是老兵,早就是在東南大戰,京師大戰,薊鎮大戰中鍛煉出來的百戰精英,可是普通士兵還沒有見識過這麼血腥的場麵。這些士兵隻是輪番執行過一些烈度並不大的任務,也就是遠遠的用火銃殺敵,並沒有近距離的用刺刀解決過敵人,千總這麼做也是希望能給他們練膽,畢竟用刺刀搏戰的場景肯定是需要士兵們適應,新軍應當是一支技戰術全麵的軍隊,不論是近戰還是射擊都是非常重要的項目。
“嘔!”一個年輕的士兵受不了這樣的場麵,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他的小旗官安慰他道“想吐就吐,弄個兩三次就習慣了,我們都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記住一句話,在戰場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現在你們會覺得有些不適,但是要將他們看成是我們新軍大業道路上的絆腳石,對於這些人,我們的政策就是全部消滅。想想你們家鄉的親人,要想他們生活的幸福平安,那就隻有靠你們手中的銃來實現!”
小旗官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裝死的野武士給踢翻過來,用銃刺一下結果了他的性命。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戰場上徹底安靜下來,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千總鬆了一口氣,看來平戶藩城內有組織的抵抗已經結束了。
陳寶的心情有些不好,他在收到了斥候傳過來的劉毅的話之後便愁眉緊鎖,他確實是做錯了,在出發之前將軍就已經對他說過,他是主將,一切事情由他來做主,可是自己還是沒有跳出那個思維定式,總是覺得將軍在,軍務應該請示將軍,孰不知,這樣做自己永遠都無法成長,看看吳東明,看看晉軍,在多次的戰爭磨練下已經成為了獨當一麵的大將。可是自己跟王浩還是第一次領兵獨立作戰,當年從徽商子弟演武場出來的老兄弟,好像就他們兩人還跟初出茅廬一樣,雖然在太平府已經接受了無數次嚴苛的訓練,麾下的士兵雖然是民團師,戰鬥力也非常強悍,可是自己的心裡就是缺乏了那麼一點底氣。陳寶知道,這是一種自信,是一種每戰必勝的自信,他缺乏的正是這個,相信在幾次勝利之後,他自己能調整好心態。正想著,一名傳令兵策馬過來道“將軍,前方一團長馬精良報告,已經全殲敵軍,自身未損失一人。”陳寶眼前一亮,馬精良這個好小子,還真是給自己長臉。早就知道教導師出來的就沒有慫人,他能從教導師的哨官調任民團師的千總,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陳寶立刻策馬跟著傳令兵一起到前線去,他收拾了一下心情,這一次要好好的表揚一下馬精良,他算是給第二師打了一個開門紅。
在平戶藩城中心的一處庭院內,大門緊閉,有幾個仆人打扮的人緊緊的用木樁頂住大門,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像是管家的人拿著一杆手銃,緊張的聆聽著門外的動靜。
“廠公,還是躲一躲吧,這外麵都打翻天了,您沒聽見喊殺聲嗎?”管家模樣的人說道。“哈哈,朝欽,用不著大驚小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難道沒聽見火銃的聲音,這麼密集的火銃就說明這幫人來曆不一般,說不定是西洋人,畢竟他們的火銃也很厲害,難道你以為憑借著你手上這一杆手銃就能擋住他們了?恐怕是被他們打成篩子才是。所以啊,你就不要白費這個力氣了,有這個時間,你還不如過來陪我把這盤棋下完。你看看,剛才你一慌神,這棋都給下亂了,這樣,我讓你悔棋一次,你這一個白子重新落。”一名看起來還有些富態慈祥的老人捏著手中的黑子,對管家說道。
“哎喲,廠公,老祖宗,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管您那棋局呢?”管家說道。“那又有什麼不可以,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現在是體會到這句詩的意思了,反正就是快活一天是一天,我這條命早在幾年前就應該丟了,這多活了這麼些年,難道不是賺了嗎?”老人反問道。
沒錯,這對話的二人正是被劉毅秘密送往平戶藩隱居的魏忠賢和李朝欽二人,而那幾個仆人打扮的人正是他們的隨從。自從隱居在平戶藩之後,魏忠賢遠離了朝堂,這才探究出來生活的真諦,那些金銀啊,權力啊,不過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都是朝堂上的人看不破這些事情,這才為了財富和權力拚的你死我活。可是真正隱居了,放鬆下來了,每天下下棋,侍弄侍弄花花草草,這才發現,原來生活還有如此平靜美好的一麵。怪不得有句話叫做平淡是真。這一回,魏忠賢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
今天,有海盜攻城,早在海麵上爆發激戰的時候,魏忠賢這邊就已經接到消息了,出去采買的仆人將街道上混亂的場景稟報了魏忠賢。李朝欽倒是做主讓魏忠賢趁著海盜還沒有殺過來趕緊走,可是魏忠賢擺擺手,對他說這一輩子打打殺殺的著實是累了,年輕的時候為了上位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等真的到了位置上,更是將政敵一個個拔除,手上沾了這麼多條人命,自己這條老命早就該交代了。跑到這平戶藩來隱居,已經是躲過一劫,若是上天真的要讓他死在平戶藩,那就死吧,自己是真的累了,也不想再跑了。
李朝欽作為魏忠賢的大管家,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廠公的脾氣,那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廠公了,既然如此,那就在這宅子中堅守吧,興許那些個西洋人不是大開殺戒的瘋子,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廠公的真實身份,若是這城裡的大部分都沒事,那廠公肯定不會有事。
李朝欽正和魏忠賢說著話。轟轟轟,大門被撞得哐哐作響,李朝欽大驚失色,看來是賊人殺過來了。他一把扶起了魏忠賢,說道“廠公,就算我求求你,避一避吧,這些個賊人都殺到家門口了,他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啊。”魏忠賢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道“聒噪。咱家就在這裡,倒是看看西洋人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砰的一聲,門後幾根細細的木樁終究是抵擋不住外力。紛紛折斷,大門洞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響在魏忠賢耳邊。“廠公,怎麼,還用木樁抵住門,看來是不歡迎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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