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饑兵在高迎祥的號召下發動了對聞喜縣的猛攻,雖然說高迎祥有所謂十八萬大軍,但是這其中饑兵占了絕大多數,高迎祥的兵馬一般分為三個部分,最下層的就是饑兵,也就是普通的流民,高迎祥將他們集合在一起,成為外圍的作戰力量,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沒有什麼武器裝備,不過就是些鋤頭,木棍,菜刀,鐵鍬之類的農具,更不會有鎧甲,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消耗官兵的箭支銃彈還有體力,高迎祥也沒指望這些人能取得多大的戰果,彆看聲勢駭人,但其實都是些送死的角色。
這些人往往一個饅頭或者一碗糙米飯就能加入闖軍,也難怪,西北連年大旱,活不下去的人多了去了,當野菜樹皮都被吃光的時候,人們就可能易子而食,最後發展到吃死人肉,這時候你給他一碗飯吃,你說這些饑民會怎麼樣,高迎祥就靠著這一招,在山西和陝西東部大量征兵,並且整合各地的小股流賊,最終得到了如此強大的兵力。而高迎祥軍團的中間力量是正兵,所謂正兵就是跟朝廷的兵馬配置一樣,是普通的士兵,但是這些人是清一色的青壯,高迎祥也會進行一些篩選,確保正兵隊伍的戰鬥力,雖然沒有什麼鎧甲,但是刀槍兵器還是基本上能做到人手一杆的,有些人還用木頭製作簡易的盾牌,這樣,正兵營就有了一些規模,雖然算不上什麼戰鬥力很強的部隊,可是比起饑兵來就要好多了。而正兵營裡麵的待遇要好過饑兵,一天可以吃兩頓,比饑兵一天一頓飯的待遇那是天壤之彆了,高迎祥規定了,如果在戰鬥中能斬殺一個官兵,砍下頭顱,饑兵就可以升級成正兵,待遇也會提高。
最後當然就是老營,這在任何一支義軍中,都是中流砥柱的力量,不論是王左掛,李自成,張存孟還是高迎祥,其主力核心都是老營,這都是會武藝的人構成,或者是前官兵,或者是經曆過多次戰鬥的老兵,這些人的戰力甚至比朝廷的官兵還要強大。而高迎祥作為整個西北最強大的義軍,其老營甚至有一半的士兵配備了戰馬,先不說戰馬的質量怎麼樣,最起碼是有了騎兵集群的雛形。
十八萬大軍大約有十五萬饑兵,兩萬多正兵,五六千老營兵,這就是高迎祥軍隊的整個構成。這一次攻打聞喜縣,高迎祥命令十二萬饑兵四散在城池周圍,封堵城池,又有三萬饑兵作為第一波攻擊力量,等他們將城上守軍的體力和裝備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任務才交給正兵,高迎祥相信,就算是三萬頭豬給聞喜縣的官兵抓,估計都能將他們累個半死,更不要說是三萬人,消耗了這三萬人,剩下的兩萬正兵應該就可以上去收玉米了。
高迎祥親自帶領老營兵在後麵觀戰,或者說是督戰更為合適一些,高迎祥的老兵都不是輕易出戰的角色,除非是情況非常緊急,高迎祥才會動用老營兵,這些兵都是從曆次戰鬥中積累下來的,每個人手上都有人命,所以異常彪悍,那是高迎祥的寶貝,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高迎祥不會出動這些老營兵,而用他們督戰則是非常合適。
三萬人瘋狂的衝向了城池,攻城對於闖軍來說其實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題,且不說闖軍幾乎沒有重炮等火器,攻城的時候還是用投石機等比較原始的簡單的武器。就說著個攻城的戰法,闖軍也是不得要領,也難怪,這些人前一天還是饑民,今天就變成了士兵,從來沒有受過軍事訓練,打仗也就是一窩蜂的衝上去,哪裡還有什麼戰法。
王均策和阮成的配置也很有針對性,北城是闖軍的主攻方向,所以北城的守軍兵力也最多,達到了一千人,剩下的城牆每麵三百人,留下一百人作為機動兵力,隨時增援。城裡的民眾也紛紛行動起來,準備好搶救傷員運送物資,在這種比較原始的攻城戰鬥中,其實守軍的武器也不需要多先進,就是滾木礌石為主,輔助火器弓箭,還有灰瓶鐵蒺藜等暗器就行。特彆是滾木礌石,隻要拆掉一些民房就能輕易獲得,所以有很多百姓自願的捐出自己的房屋,提供給官兵使用。
“你們都看準了嗎?”在聞喜縣東城的一間破屋裡,幾個人正在鬼鬼祟祟的商量著什麼,這間破屋已經被軍隊征用,拆下了大半牆壁,作為滾木礌石運到了城上,現在隻剩下了斷壁殘垣,不過有幾個人蹲在牆角,好像在密謀著大事。沒錯,雖然聞喜縣的軍民在王均策和阮成的帶領下決心抵抗流賊,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條心,這些人當中總有人是有二心的。比如現在蹲在破房子裡的這幾位就是這樣,他們都是聞喜縣遊手好閒的遊俠,放到現在就是混子,被王均策抓過幾次,還受了刑,自然對王均策恨之入骨,出來後,想辦法要報複王均策,可是王均策是縣令,身邊還有上百的公人衙役,他們想要對王均策不利,談何容易。可是機會總是在不經意間到來,這不,闖王領著兵馬攻打聞喜縣,這可是一個好機會,這些遊俠商量著,若是能幫助闖王攻下聞喜縣,大功一件自然是不用說,這王均策肯定也落不著好果子吃。那可真是一舉兩得。這些人就想著怎麼能立功,經過一番偵查,他們發現,除了北城之外,其他幾個城門防守的兵力都不多。平日裡,城門洞裡有不少守軍,可是現在,城門洞的守軍都上城去防守了,隻留下了幾個人在城內看門,誰也不會想到,城內會有敵人,所以對城門洞的防守自然是鬆懈的。
這幾個遊手好閒的混子已經查明,東城城門洞隻有五個士兵看守,自己有八個人,若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城門,招呼闖王大軍入城,那可是蓋世奇功啊。所以他們偷偷摸到離東城比較近的這片廢墟裡,躲藏起來,等待著最佳時機。這幾個人都是混子,自然有辦法弄到一些兵器,八個人人人手持鋼刀,隻待時機一到,就跳出去攻擊。
北城,一千守軍在阮成的指揮下拚命抵擋著三萬饑兵的進攻。“齊射!開炮!”轟轟轟,聞喜縣城頭的火炮在阮成的命令下開火了,雖然同樣沒有什麼重炮,但是大小佛朗機也夠饑兵們喝一壺了,一二斤的炮子在人群中跳動,生生開辟了一條血路,不管男女老幼,碰著即死,一名六旬老者一邊氣喘籲籲的跑步,一邊揮舞著手中的菜刀,身邊跟著的是他的同鄉和家人,這些饑兵基本都是以村子為單位,親戚朋友聚在一起,也更有安全感一些,不過炮子可不管你是不是親戚朋友,一發炮彈過來,照樣是血肉模糊。老者正準備招呼身邊的同鄉攙扶一把,眼見一個黑色的小點從城頭上飛來,在視線中越來越大,砰的一下,中型佛朗機的兩斤炮子直接打進了老頭的胸膛,人體分成了兩段,花花綠綠的東西流了一地,老頭忍不住劇痛,想要呼喊,可是還沒喊出聲便氣絕身亡,頭顱耷拉著,眼睛瞪得大大的,死透了。而炮彈並沒有停止,繼續向後滾動,帶走了兩條大腿,一個頭顱和幾隻手臂。十幾人滾到在地上,哀嚎慘呼。這樣的景象不斷在饑兵隊伍中重複著。
“五十步了,弓箭火銃準備,放!”阮成手中的戰刀揮下,三百多支弓箭和上百杆火銃一同打響,箭支橫飛,畢竟是明軍的製式步弓和開元弓,饑兵可是隻有土弓,城頭上又有居高臨下的優勢,自然箭支能飛得更遠,城下的饑兵拿城上的明軍一點辦法沒有。而自己手中僅僅隻有木盾和鐵鍋護身,怎麼可能是火銃的對手。一輪射擊下去,像是割麥子一般,饑兵瞬間倒下了一片。噗嗤,噗嗤,箭頭紮入人體的聲音不斷響起。一個正在高呼著殺官兵的饑兵被一箭射中了眼窩,他一個倒栽蔥摔倒在地,抽搐著抖動了兩下,便死的不能再死。身邊可能是他的妻子,悲呼一聲,“當家的!”夫妻兩人本是澤州人士,村裡大旱,兩人的孩子也餓死了,眼看他們就要步孩子的後塵,闖軍到來,給了他們活路,他們便稀裡糊塗的加入了饑兵。沒想到在聞喜縣城下,自己的男人也死了,那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撿起了男人的木棍,瞪著血紅的眼睛,奔跑著,野獸一般嘶吼起來。“放!”砰砰砰,又是一輪火銃打過,一枚銃彈準確無誤的命中了女人的腹部,可怕的血洞閃現,女人踉蹌兩步,趴在了地上,臨死前,她的臉上掛著微笑,也許,是要和丈夫孩子團聚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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