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雙方人馬殺的天昏地暗。穀口外的局勢也已經明了,即便是李自成麾下的騎兵人數超過了賀炳炎,可是戰鬥力上的差距並不是人數可以簡單彌補的。再加上軍心浮動,看見身後的士兵大量的進入穀內,自己卻在跟敵人拚殺,戰士們的心理多少受到了影響。他們漸漸不支,被賀炳炎壓縮到了穀內,可是賀炳炎也不敢追擊。他也是參將級彆的將領,在大明能坐上參將的位置,基本的軍事知識還是有的。何況賀炳炎算是名將之後,自然不是傻子。穀內地形不利,不要說騎兵,步兵都無法展開,如果賀炳炎追著殺進去,就會變成添油戰術,後麵的騎兵除了呐喊助威不能對穀內的流賊造成殺傷。所以賀炳炎乾脆就是封堵住穀口。反正那邊的口子由孫傳庭紮緊了,這邊除了自己還有後續大軍,兩百年都是峭壁,流賊就是想出去也很困難,必須發動突圍攻勢,可這樣一來又要死傷多少人。
李自成帶兵衝進車廂峽之後,才緩過一口氣來,方才的戰鬥太過激烈,以至於李自成忘記了恐懼,隻顧著跟官兵拚殺,此刻放鬆下來,才覺得身上疼痛,低頭一看,自己的鎧甲早已被官兵劃出了無數道口子,有的口子比較深,已經傷到了皮肉,身上有不少傷口,這才會感覺到疼痛。眼見官兵沒有追來,跟隨李自成的士兵們都覺得撿回了一條命。李自成摘下了頭上的氈帽,他環顧了一下地勢,目前他們的位置等於是在葫蘆的肚子裡,後麵的官兵停止追擊一定是封住了他們的隊伍,進來容易出去難,他們除非是返身殺回去跟官兵決一死戰,否則後麵是不可能突圍的,更不要說除了方才交戰的騎兵,官兵還有大隊人馬在後麵。
而前麵,李自成打起手簾望去,形勢仿佛更加不妙,殺聲震天,硝煙彌漫,慌亂中也看不清官兵究竟安排了多少伏兵。李自成有心上去幫忙,可是山穀中軍隊擠作一團,李自成想從後軍衝到前軍去也不可能。他隻能大喊道:“散開!散開!小心震天雷,鐵蒺藜!”
話音剛落,前方就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雖然孫傳庭沒有能力將火炮給拉到懸崖峭壁上,可是震天雷他還是可以攜帶的,陝西秦軍的震天雷還都是大明的老樣式,一個能有南瓜那麼大,可是這些東西若是隻用於投擲的話還是挺不錯的,隻不過他們手中的震天雷破片有限,並不能跟新軍的那種震天雷一樣產生巨大的麵殺傷,隻能造成有限的傷害。即便如此,震天雷的殺傷能力和爆炸聲還是將流賊給打的亂成一片。許多戰馬受驚,將馬背上的騎士給摔下馬來,而震天雷爆炸的火光和巨響差點將許多沒見過世麵的流賊給嚇尿。
隻有老營兵尚能穩住陣型,他們緊密團結在高迎祥的周圍,一方麵是起到保護高迎祥的作用,另一方麵也是一個督戰的作用,若是說高迎祥最相信誰,恐怕還是要數麾下的老營兵,都是跟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戰鬥力也很強,戰鬥意誌堅決,如果連他們都靠不住,還有什麼人能靠得住呢?兩邊懸崖上的秦軍在孫傳庭的命令下將手中可以投擲的武器全部投放了出去,包括在出口布置了大量的鐵蒺藜,等於將穀口鎖死,闖軍要想通過無異於登天。
雙方鏖戰了一陣,其實也不能說是鏖戰,算是單方麵的屠戮,闖軍的弓箭火銃等遠程武器自下而上射擊,幾乎不能對山崖上的明軍產生任何威脅,而孫傳庭的人馬就不一樣了,隨便扔下一個震天雷都能取得殺傷的戰果。隻不過很快,秦軍的遠程投擲武器就消耗殆儘了。
“大人!大人!弟兄們的箭矢還有震天雷都消耗完了。”一名千總匆匆過來稟報道。孫傳庭愣住,方才隻顧著指揮士兵全力投擲了,沒想到東西竟然消耗的這麼快,這才多少時間,竟然全部消耗完了。孫傳庭立刻問道:“滾木礌石呢?滾木礌石還有嗎?”千總搖搖頭,孫傳庭的臉忽然漲得通紅,“你們,混蛋,為何消耗的這麼快。”
“大人,山路難行,再加上咱們隻有一兩天的布防時間,您也知道,咱們隊伍中的弓箭手不過區區三千人,這些弓箭手都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也不是有人天生就是弓箭手的,剩下的士兵又要搬運滾木礌石,又要裝備震天雷,咱們的震天雷又大又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運上來這些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山下倒是還剩下一些,可是即便派人全部運上來,也沒多少了,咱們就一萬秦軍,新兵蛋子占了一大半,長途行軍也攜帶不了多少軍資啊大人。”千總一臉沮喪的稟報道。不過他說的都是實話,孫傳庭內心也不是不知道,隻是方才情急之下才脫口罵人,此刻他冷靜下來,也明白了自己麾下士兵的苦衷,孫傳庭歎息道:“算了,是本官魯莽了,不怪你們,這樣,你帶一千人下去,將剩下的軍資想辦法全部運上來。咱們得留下一些資本,守住穀口,流賊後陣的壓力大,他們萬萬不可能從後麵突圍,主攻方向一定是咱們這裡,待會我會派人跟陳奇瑜取得聯係,方才接到快信,總督大人抱恙,已經在後方養病,目前的明軍都是陳奇瑜在統領,他們要分出一部分人去弄些火油來,隻要有了火油,高迎祥絕無生路。”
千總領命而去,孫傳庭望著穀底的情景若有所思,流賊已經退兵了,方才這一陣流賊亂糟糟的衝鋒,在山崖上秦軍的打擊下,至少付出了五千到一萬人死傷的代價,穀底全都是死屍,還有很多未死的傷兵混在其中,他們不斷的哀嚎,慘叫聲響徹山穀,極為滲人,有的人叫著叫著就失去了聲音。孫傳庭將寶劍拄在地上,雖然這些人可能以前不過就是普通的平民,可是既然他們參加了流賊,造朝廷的反,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闖王,咱們怎麼辦?”羅汝才兵敗,領著殘兵敗退,全軍集結到了葫蘆的肚子部位,這裡非常寬敞,可以容納不少人,高迎祥命令所有士兵不得靠近山崖,防止被山上的明軍偷襲,隻要他們坐在中間的空地上,滾木礌石和震天雷就砸不到他們,從剛才作戰的慘烈程度來看,明軍的箭矢由密集到稀疏,很明顯,他們攜帶的弓箭並不多,火銃更是還沒有弓箭射的遠,這樣一來,明軍已經基本失去了遠程攻擊能力,闖軍獲得了難得的休整時間。車廂峽外的明軍大部隊一時半會不會進攻,雙方都在默默準備著下一場大戰。
看見羅汝才的臉已經被血汙塗滿,高迎祥有心責罵兩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如果不是他和賀一龍丟了山西,如今的局勢怎麼會這麼被動,可是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利於團結的話還是不要說了。高迎祥拍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道:“先帶著弟兄們下去休息,我再想想,總之此地不宜久留,官兵現在不進攻,不代表他們永遠不進攻。打起來是早晚的事情,我們若是不能在短時間內突圍出去,一旦官兵準備完畢,我們就更難衝出去了。”
“闖王,依我看,咱們還是打正麵,方才交戰的時候我看的清楚,對方好像是孫傳庭的兵馬,孫傳庭的兵,新兵蛋子居多,後麵還有騎兵,不如咱們挑出一萬人組成敢死隊,就打正麵,擊潰孫傳庭的兵馬如何?”賀一龍湊上來說道。高迎祥雖然對賀一龍非常不滿,但是這時候他說的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兩害相權取其輕,顯然正麵的兵馬要比後麵的追兵好對付,依照目前的局勢,外麵的人不會這麼快衝進來,如果自己是官兵,還是會想想如何將自己困死在這山穀中,硬衝他們討不到便宜,沒必要在這裡浪費士兵的生命。
高迎祥的判斷非常準確。此刻的山穀口,陳奇瑜正在糾結,洪承疇將這麼多兵馬交給他,很明顯是希望他能全殲高迎祥的隊伍,永絕後患,可是穀內地形複雜,陳奇瑜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強攻,即便能殲滅流賊,自己的官兵也將死傷無數,可謂是殲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自己必須要為以後考慮,一旦此戰功成,洪承疇勢必要向上升一級,甚至進入京師。而孫傳庭的性格陳奇瑜了解,若是被聖上找去奏對,就他的臭脾氣,滿朝文武勢必不滿,這三邊總督的位子最有可能就是落到自己頭上,最起碼也能統管山陝,若是自己在這裡將陝西的明軍全部消耗光,難道自己以後要做一個光杆總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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