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白旗騎兵的戰術是滿蒙軍隊的經典戰術,他們從漢軍正黃旗大陣的兩翼快速插上,然後整個騎兵隊向左右兩邊畫外八字,同時每一個經過城牆附近的騎兵立刻將手中的箭支射出,對城上進行覆蓋性打擊,在領頭騎兵的帶領下,騎兵隊回轉回到他們出發的地點,然後周而複始發動突擊,當然這種戰法隻能對付普通的軍隊,這也是建立在城頭的火力優勢不明顯的情況下,若是對方的遠程打擊能力突出,阿濟格也不會傻到用騎兵的生命跟鋼鐵火藥進行碰撞。嗖嗖嗖,嗖嗖嗖,無數的箭支被射上城頭,因為距離的緣故,金兵無一例外的都采用了刺箭,可以射的更遠,穿透能力也更強。對於城上的高麗士兵來說,這些正白旗騎兵是巨大的威脅。
李藎一拳狠狠的砸在垛口上,城下箭如飛蝗,將城頭的弓箭手給死死的壓製住,李藎相信若是能給他五千精銳弓箭手,他完全可以和對方展開對射,可是現在,他手上的正規軍隻有五千,方才的炮擊已經讓他們死傷過千,本身這五千兵當中也隻有兩千弓箭手,這樣一來即便是高麗人善射,也無法對八旗兵造成威脅。副將衝上來稟報道:“老將軍,步兵已經進入射程!”李藎毫不猶豫的命令道:“讓我們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出更多的炮彈,不要害怕火炮炸膛什麼的,若是頂不住這一輪攻勢,咱們全都要完,火炮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副將立刻躬身道:“小將立刻去傳令!”轟轟轟,城頭上的火炮發出怒吼,高麗士兵們知道,老將軍說的對,金兵若是上了城,大家都要做刀下鬼,這時候還擔心什麼炸膛問題豈不是笑話,隻要能打死金兵,哪怕是拉上幾個墊背的,這些火炮就是全部炸膛也值了。高麗軍的火炮探出垛口,對城下的漢軍正黃旗射出了一發發熾熱的炮彈,高麗軍的火炮大部分使用的還是實心彈,開花彈不是沒有裝備,而是裝備的量不大,主要是高麗國內對於開花彈的生產工藝還顯得比較落後,經常掌握不好引信的爆炸時間,有時候炮彈打入對方陣型隔了好一會才會爆炸,有時候引信時間過短,還在半空中的時候炮彈就發生了爆炸,且高麗國生產炮彈基本上還是靠人工,其技術比同樣使用人工的大明軍械局要落後很多,所以在破片的設置上也有不小的問題,開花彈最重要的殺傷力就附著在破片上,破片越多越密集所造成的的殺傷效果就會越好。所以高麗的開花彈除了少部分是自己製造的以外,大部分都進口自大明或者是從大明軍械局買來質量比較好的引信,由高麗的火器匠人結合自己生產的炮彈進行組裝。所以開花彈這種人員殺傷彈藥在高麗也算得上寶貴,除了王京平壤這種大城囤積一部分以外,大部分的開花彈都提供給了邊軍和水師,像是李藎駐紮的開城隻有很少的開花彈儲備,若是現在使用,最多隻能打兩三輪。
可是對於步兵來說,實心彈也是他們的噩夢,一顆一斤重的地字銃彈丸高速出膛,衝著人群就飛了過去,一名漢軍正黃旗的步兵來不及躲閃直接被炮彈給打飛了頭顱,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湧出,淋了身邊的士兵一頭一臉,那士兵何曾見過這樣慘烈的場麵,鬼哭狼嚎一般喊叫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炮彈餘勢不減,在地上跳躍滾動,劈裡啪啦的聲音傳來,那是炮彈和骨骼接觸的聲音,仿佛像是鐵犁一般,一顆小小的一斤炮子在人群中開辟出了一條血肉胡同,帶走了十數人的軀乾四肢,還有很多後方的士兵抱著自己的小腿在人群中翻滾慘叫。正黃旗除了最核心的一個甲喇是由關寧軍構成以外,剩下的士兵很多都是祖大壽或者八旗軍自己收羅的明軍散兵,這些士兵本來作戰意誌就不強,來到金兵陣營中也不過是混口飯吃,反正明軍經常拖欠軍餉,反而是金兵這邊每月都能發足餉銀。身在亂世不過是想可以吃一口飽飯,可若是吃飯的家夥沒了,還要這些餉銀有什麼用。高麗軍的炮火威力不算大,但是不管怎麼樣在如此近的距離上這些輕型中型火炮還是能對步兵造成巨大威脅。
一輪炮擊過後,大量的實心彈將正黃旗漢軍的陣型給打的支離破碎,無數的士兵在地上嚎叫,他們捂住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祈求著身邊的同伴能救一救自己,可是要知道,在戰場醫療係統如此落後的明代,這些受了重傷的士兵基本上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亡,且不說能不能被順利的運回後方止血,就算能回到後方止住血還要應付後麵的傷口感染,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無數的士兵都死在了傷口感染這一條上,並且傷口感染之後無比痛苦,還不如在戰場上直接死了來的痛快。
轟隆一聲巨響,步兵隊伍中騰起了一個火球,在三百步的距離上,李藎決定不再節省,將能用的開花彈一股腦的拋射出去,這些開花彈隨即全部在漢軍的隊伍中爆炸。破片四射,將漢軍士兵炸的人仰馬翻,一個飛濺的破片劃過一名漢軍士兵的脖頸,直接刺穿了動脈,鮮血止不住的噴射而出,他本能的用右手捂住脖子,想減緩血液流動的速度,左手下意識的抓住身邊一名同伴的衣袖,眼神裡充滿了渴望,希望他可以停下來拯救自己。那同伴望了一眼這個士兵,在硝煙中蹲下來,靠近傷兵耳邊輕輕說道:“爺送你上路。”噗嗤一聲,傷兵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同伴非但沒有拯救自己,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閻王,一柄鋒利的匕首直接插進了他的胸膛,傷兵掙紮了兩下,眼睛裡的神采緩緩流失,瞳孔漸漸放大,抽搐了兩下便死的不能再死。這名所謂的同伴正是張方,他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汙,用這個方法他不知道已經趁亂解決了多少個正黃旗漢兵的生命,張方想的很簡單,自己被裹挾在正黃旗的隊伍中,萬一要是被高麗軍的炮彈擊中,自己也不是神人,肯定是必死無疑,為了不留下遺憾,自己必須多殺幾個金兵給自己墊背,既然阿濟格的嫡係人馬都是騎兵,他是沒辦法夠得著了,但是殺幾個漢奸還是沒問題的,能殺一個是一個,殺一個就少一個。跟張方不謀而合的人便是老胡,老胡貓著腰跟在前麵人身後奔跑,但凡是看到傷兵,一定以極快的手速直接將對方抹脖子,老胡反而覺得自己是在做善事,受傷了多痛苦,還是死來的舒服。
“弓箭手!全力放箭!後退者斬!”城頭上的李藎揮舞著手中的蕩寇劍,高聲命令著麾下的士兵,如果這些兵怕死,那麼誰都活不了,必須迎著金兵的箭雨進行反擊,不僅如此,當金國騎兵接近城牆的時候,城頭上的高麗虎蹲炮也將成片的散彈給投射出去,這些虎蹲炮都是仿製自壬辰倭亂中前來支援的明軍軍中攜帶的火炮,在壬辰倭亂的戰場上已經證明了虎蹲炮對密集的人員陣型具有很好的殺傷效果,特彆是對高速衝鋒的騎兵,因為虎蹲炮的散炮子形成的是麵殺傷,不管你的機動能力再強,隻要是被籠罩在炮彈射擊範圍內,那肯定是難逃一死,李藎早就在城牆的對角布置了大量的虎蹲炮專門用來對付正白旗的騎兵,當他們的騎兵轉向放箭的時候,城頭上的虎蹲炮立刻開火,將他們覆蓋。
拇指大小的散炮子如同二八式火銃密集齊射,將許多正白旗的騎兵連人帶馬打成了篩子,一個個滲人的血洞在人身上顯現,一瞬間便有數十名騎兵被打死,衝鋒的騎兵隊空了一片,阿濟格心中一顫,困獸猶鬥,開城的高麗軍竟然還有如此戰鬥意誌,能給自己的騎兵造成重大傷亡。他不禁咬牙道:“正藍旗壓上去,傳令耿仲明,要他進行炮火壓製,將城頭的火力壓死,不讓高麗人進行反擊,大金的勇士平白無故的死在羔羊一樣的高麗人手上,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恥辱,也是正白旗和八旗軍的恥辱!”轟轟轟,接到命令的耿仲明也不再節省炮彈保持射擊節奏,而是直接下令急促射,以最快的速度將更多的炮彈投射到城上去。戰鬥進入了白熱化,城下的攻城漢軍已經死傷超過兩千,連正白旗騎兵也有數百人傷亡。而李藎的人損失更加慘重,他已經將兩千義兵全部派上了城牆,手上一點預備隊也沒有了,而高麗軍總計七千人的兵力,現在能作戰的已經不超過三千,城破在即。望著身邊負傷的士兵們,李藎知道,這恐怕就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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