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莫名其妙的爆燃一下子打亂了防守士兵的防禦節奏,至少有十幾段圍牆受到了這種打擊,而很明顯的,這種空中爆炸並不能對圍牆產生多大的傷害,它的首要目標顯然是正在圍牆上放箭的內喀爾喀士兵。難道是猛火油?這是興都汗的第一反應,可是看看又不像,猛火油應該會引發大火才對,可是現場的爆燃證實,這種爆炸非常短暫,並沒有引起持續性的燃燒。然而,更可怕的結果還在後麵,爆炸之後,近處的士兵自然是被氣浪給掀飛出去,遠處的士兵雖然沒有受到爆炸的波及,但是卻感覺眼睛裡好像進了什麼東西,夜色中隻能借著火把的亮光勉強看出是灰白色的粉末,人的本能就是眼睛裡進東西的時候會下意識的用手揉一揉,這一揉可就壞了大事,內喀爾喀的弓箭手們就像被火焰給點燃了眼球一樣,一瞬間的刺痛感襲來,讓他們本能的慘叫了起來,很多士兵捂著自己的眼睛翻滾在地,有的人看不見路,直接捂著臉摔下了圍牆。士兵們慘呼道:“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啊!”淒厲的慘叫聲在夜裡極為滲人,有的士兵因為眼睛疼痛難忍,本能的用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中的清水清洗眼睛,但是沒想到這些水在眼睛裡就像是被燒開了一般,翻滾起來,而眼球要承受的是將近三百度的高溫,這些士兵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珠子給摳出來,這種鑽心的疼痛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忍受的。他們慘叫著,翻滾著,痛不欲生。鄂托克首領見到自己的族人遭受這樣的打擊,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瞭望台上的旺罕意識到了什麼,他趴在垛口處朝著下麵大喊道:“生石灰!察哈爾在用生石灰!”
正如旺罕所料,讓這些士兵失明的利器正是生石灰,夜戰中,守軍的注意力完全被額哲的攻擊部隊吸引,誰也想不到竟然會有如此卑鄙的手段,竟然悄沒聲的用生石灰作為遠程投擲武器襲擊守牆士兵,一袋袋生石灰從遠處的投石器上投射而來,落地的時候布袋散開,漫天的生石灰粉飄散,如果遇到火把或者猛火油就會立刻產生爆燃,爆炸將更多的生石灰粉撒到各處,但凡是吸入生石灰粉的士兵立刻就會被灼傷喉嚨,失去戰鬥力,而生石灰粉一旦進入人的眼睛,如果不用菜油清洗,就會永久性失明,而因為生石灰的特性,如果用水洗,眼睛會毀得更快,等於是將沸水直接灌進了眼睛中,可想而知此戰過後,內喀爾喀部落裡將會出現大量的瞎子。
旺罕焦急的提示道:“不要用水清洗眼睛!不要用水清洗眼睛!受傷的士兵先退下來,剩下的人用布蒙住口鼻,注意自己的眼睛不要碰到石灰!”旺罕在上麵喊得口乾舌燥,終於有士兵聽見了旺罕的喊聲,眾人立刻按照他的方法做出防禦,可是這無形中耽誤了一些時間,趁著這個間隙,額哲的人馬距離城牆隻剩下了十幾步的距離。既然林丹汗的大軍是要統一蒙古草原,他們自然不可能一點攻城器械都不帶,雖然草原上的器械還比較原始,但是對於內喀爾喀這種跟中原城牆無法比擬的木質圍牆,即便是普通的木梯都會對營地產生巨大威脅。額哲的騎兵在前麵放箭掩護,後麵很多五甲的察哈爾勇士卸下綁在馬背上的木梯,以隊為單位,扛著梯子就往圍牆邊奔跑而去。
幾名千夫長發現大群的察哈爾步兵衝殺上來,皆暗道一聲不好,草原戰爭的形式其實比較簡單,像是這種陣地攻防戰基本很少見,草原上也沒有什麼城池,最多就是建造一些蒙古包,然後用木製或者土製的圍牆一圍,變成一個簡易的城池,像是歸化城那樣的城池也是經曆上百年的積澱才形成的,這次戰爭事起倉促,內喀爾喀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建立防禦,現在能將自己的大營變成這種規模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但是千夫長們心裡知道,這種圍牆對付騎兵自然是有效,可是若是對付扛著雲梯的步兵,能堅守多久就很難說了,在雙方的武器並沒有代差,且戰鬥力差不多的情況下,如果他們下狠心攻擊,就算是幾個人換內喀爾喀一個人,恐怕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
“殺啊!殺!”冒著箭雨,衝在前麵的察哈爾勇士豎起的巨盾,其實也不過就是硬木外麵蒙上生牛皮,若是迎戰新軍那樣霸道的火銃自然是不行,但是對付內喀爾喀的弓箭應當沒什麼問題,巨盾約有一人高,後麵的士兵隻要弓著身子就能將身形全部隱藏在巨盾的保護範圍中,更是可以給後麵扛著攻城梯的士兵提供掩護,如果沒有強力的武器,很難突破這樣的盾陣。“對方的距離太遠了,我們的猛火油罐子扔不過去!”一名內喀爾喀士兵大聲對自己的長官說道。千夫長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他當然知道如果任由盾陣接近到圍牆邊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千夫長命令道:“弓箭手,放棄盾陣,給我壓製後麵的敵軍,有沒有人願意為了內喀爾喀獻出自己生命的?我需要三十名士兵當作敢死隊!”
內喀爾喀勇士的血性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立刻有士兵扔下頭上的缽胄盔和皮帽,站出來道:“我願意為部落獻出自己的一切!我也願意!我也願意!”幾十名士兵站了出來,千夫長沒時間稱讚他們的英勇,他立刻下令道:“每個人抱一罐子猛火油,帶上火把,等到盾陣接近的時候你們就跳下去,鑽到盾陣裡麵引爆猛火油罐子,將後麵的攻城梯燒了!”千夫長明白,盾陣並不可怕,盾牌兵對圍牆造成不了什麼威脅,真正可以造成威脅的就是身後的那些攻城梯,他不知道林丹汗究竟準備了多少攻城器械,但是他知道,隻要燒毀麵前的這一批,林丹汗就得花一些時間從後方調集或者製作新的攻城梯,無形中為守軍爭取了時間。士兵們一人抱起一壇子猛火油,蹲在圍牆的後麵,等待時機的到來,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在他們心中,能為部落和家人而死是無上光榮的事情。盾陣猶如怪獸一般接近了圍牆,雙方的弓箭手還在拚命對射,有的人箭壺中的箭支用完了,他們直接從戰死的同伴身上拔取箭支,繼續使用,雙方士兵殺紅了眼,有的內喀爾喀弓箭手不要命的探出身子放箭,下一刻就被射成了刺蝟,有的察哈爾騎兵停住戰馬,以期取得更高的準確度,但是固定的靶子在戰場上總是被優先照顧的對象,他當即就死在內喀爾喀的亂箭之下。
額哲一箭將一個守軍射翻,反手摸向自己的箭壺,卻突然摸了個空,他意識到自己的箭已經全部用完了,來不及從屍體上拔箭,額哲挑下戰馬,對身邊穿著鐵甲的士兵喊道:“都下馬!準備步戰,跟我衝上去,打開缺口。”轟隆一聲,盾陣結結實實的靠在了圍牆上,守軍的千夫長大吼一聲:“勇士們,到了你們最光榮的時候了!”三十幾名內喀爾喀的勇士抱著猛火油罐子就往下跳,他們的猛火油儲備已經不多,如果胡亂投擲不過是浪費而已,隻有讓士兵抱著罐子精準投擲才是唯一的出路,千夫長認為,隻要一個士兵能換取一架雲梯和一隊敵軍的生命,那他們的死就是有價值的。
攻營的察哈爾士兵怎麼會想到,竟然還有人這樣悍不畏死,本來他們的巨盾完全可以防禦上麵丟下來的投擲物,可是如果內喀爾喀的士兵是一整個人跳下來,如此重量他們當然擋不住,一名勇士跳下,自身的重量砸倒了好幾麵盾牌,將後麵的盾牌手緊緊壓在身下,他來不及做多餘的動作,看見一隊雲梯兵正驚異的望著他,他想也不想就將手中的猛火油罐子給點燃扔了出去,反應過來的盾牌手站起身來抄起彎刀就將這名內喀爾喀敢死隊員亂刀砍死,可是猛火油還是被準確的扔到了雲梯附近,轟的一聲,罐子炸響,飛濺的猛火油就好像是後世的燃燒彈一般飛速擴散,炸點周邊的士兵全都遭了殃,他們被烈火焚身,連同雲梯一起化成了灰燼。這樣的場麵在戰場各處不斷重複,連後方觀戰的林丹汗也張大了嘴巴,他想不到內喀爾喀人竟然這麼有骨氣,拚著自己的性命也要跟察哈爾的勇士同歸於儘。
興都汗的額頭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今晚的戰鬥竟然如此慘烈,他低估了察哈爾人攻擊的決心,更是小看了自己的勇士在國破家亡麵前迸發的巨大勇氣。興都汗猛然拔刀道:“旺罕,命令預備隊出擊!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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